只这“明珠馆”的匾额是老祖宗给题的,自然要留着。
傅珠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能在这个院子里谋到个三等丫头的职,实在是幸运非常。
绕过绣楼就是后院,皂荚树在夜色里伸懒腰似地抻张着黑色的树冠,树下只两个屋子亮着灯,其中一间还传出低低的笑声,傅珠推门进去,见那苎萝正躺在床上,沉鱼则坐在一旁做针线,见自己进来,方笑着住了口。
傅珠是头一次进来,只觉得屋子宽敞干净,两张床之外,还摆了一张茶桌,上面有热腾腾的姜丝红糖茶。二等丫头的屋子果然好些。
苎萝见了傅珠,依旧在床上歪着:“可是宴上有什么吩咐?”
“捧心姐姐让寻姐姐呢,我只说姐姐看天色不好,要回来给姑娘拿伞呢。”傅珠也不见外,自己找了个杌子坐下。有时候越是认生,别人就越是欺生,还是大方些的好,大家相处起来都自在。
苎萝笑道:“偏你机灵。我也并非逃懒,只是到了小日子,身上不舒服,你跟捧心说实话便是。”
傅珠暗暗记下:苎萝与捧心交好,有些事情不必刻意隐瞒。
“可是咱们姑娘要给宴上添菜?”苎萝靠着枕头坐起来,脸色微微苍白。
“姐姐神算,”傅珠一笑,便把捧心交代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道:“方才已经去小厨房吩咐好了。”
苎萝皱眉:“那金桔酱只剩一瓶了。”
沉鱼闻言,停下针线:“唐姑娘也送过一小罐子金桔酱的。”
“唐姑娘的金桔酱味道与旁的都不同,三爷四爷都说好吃,姑娘必舍不得送人的。”苎萝想了想,“罢了,金桔酱配着杏酱,凑两瓶送过去吧,翀少爷总不会计较这个。另外,那李子酱里有一罐子格外酸的,装在那个膳血纹的瓷罐子里。”
傅珠一一记下了,才要离开,又听那沉鱼问道:“你姐姐就在菰雨居当差,可听见那边儿的事儿了?”
可以和干姐姐说的话,并不适合与外人道,傅珠深知深宅大院里的规矩,言多必失。自己这个三等丫头还轮不着施展口舌,不若做个闷葫芦的好,于是便只做惊讶:“菰雨居?姐姐说的是我积香姐姐?这几日倒不曾见过她。”
沉鱼似是一下子没了兴致,只跟苎萝道:“又拿枕头,又拿用过的筷子,不是花痴是甚?”
“隐约听姑娘说,那人是花癖。”苎萝道。
傅珠出了屋,并没有理解花屁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始终无法理解,那个世子爷,居然把下人们都撵出去,自己在三爷的房里溺尿……
傅珠忍不住挠头,以前在乡下,那些兽类都会通过撒尿来昭示自己的领地。这世子爷莫不也跟那野地里的畜生似的,想通过撒尿来传达什么……
傅珠抿了抿鬓角,抻了抻衣裳,这些事儿总与自己无干,那就少想为妙,人的脑筋有限,还是琢磨些有用的事儿吧。
捧心把这些活计吩咐给自己,苎萝也没有插手要管的意思,那就是自己的事儿了,思索了一下,便喊过来一个小丫头将那些果子酱送到眺听斋去——毕竟去宴上是露脸的事儿,主子们也都在,自己便亲自把那盛着酸豆角回锅肉和鲜骨汤的食盒子拎上,往宴上去。——还不忘笑眯眯冲那小丫头道:“翀少爷那里每回都有打赏呢,若是得了散钱,千万放好了,别让你那干娘算计去了。”——小丫头重重点头,心里便记下了傅珠姐姐的好。
翀少爷实则还在宴上吃酒,眺听斋看门的大丫头即使有打赏,那也没几个钱——这些事情,傅珠自然不会讲。
自家提着食盒子穿过琉璃灯下的石子路,隐约还闻得见那骨汤的香气,有着苗家汤类特有的酸香,方才在厨房看厨娘做汤,放了好几样东西在这汤里:豆腐皮,蒜油,炒香的花生仁,剁碎的辣椒,脆爽的榨菜和酸腌菜……
遥遥的,便望见了远处通明的‘晶帘水阁’,在彩灯与湖水交织的团团光雾里,仿若神仙世界。
傅珠眯眼望着,那里的繁华与自己全无干系。
换做干娘的话就是:别成天他娘的发春梦!干好手上的活儿才是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换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