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已经起身抽签了:“不知能否掣到竹子,我最爱竹。”
笺子到手,却是一朵昙花,夏凉淡淡一笑:“瞧我这薄命的,掣的是昙花。”
“我掣的还是傲骨寒梅呢,结果怎样。”贺鸾枝摇头一笑,“还是以花谶为准吧。”
翻过笺子来看了笺语,贺鸾枝第一个伏案笑起来,夏凉也忍不住用帕子掩口而笑,指了笑笑:“瑛园年纪小,竟这般促狭。”
“是什么呢?这样有趣儿?”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看,待看见了都笑。
昙花的笺语是: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秋紫苏也笑得直拂胸口:“真真是准!夏蝉羽自来最最脱俗,又最不爱睬人!半夜里独个儿开花也罢了,还偏要香喷喷得引得人们秉烛围观!”
夏凉用团扇遮住面:“罢了,孤芳自赏就孤芳自赏吧。”
最终还是轮到温西子,拿起一支,又放下,心里无端地隐隐不安。
贺鸾枝作为主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不能让客人为难,便笑道:“西子若是不愿意掣,咱们就玩会儿旁的?双陆、花湖、升官图,再或在那樱桃树下荡秋千。”
西子道:“总觉得刚才拿到的那一支不好,”又抬头笑了笑:“这花笺筒里这么多的笺子,咱们只掣五支未免可惜,我很想知道其他笺子上有什么呢,若是大家不嫌弃,便让咱们的贴身丫头也掣几支可好?”
姑娘们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都是自己人,某些时候甚至比姐妹还亲,自然无人反对。
西子便先让自己的丫头捧心掣了,翻开来却是丝绦般的新柳,笺语是“多事年年二月风,剪出鹅黄缕”。
夏凉忍不住道:“这是谁的词?这样好。”
“这位词人,似乎姓容。”笑笑不再多讲,实则语出纳兰词。
接下来是夏凉的丫头芝砚,掣出的是竹子,夏凉一笑:“我的好丫头,她倒替我抽中了竹子。”细看那笺语,点头道:“这句花谶倒是一句旧词: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众人平日里常看苏轼的词,也无甚感怀,今日将这一句单单列出来,仿佛格外沧桑似的。
贺鸾枝一时不解:“这句诗和竹子有什么关系呢?”
笑笑望着敞轩四周的叠叠竹影,解释道:“是应了词中的一句: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贺鸾枝撇嘴笑道:“丫头们抽中的倒比咱们还好。”
很快,她的丫头绿腰就抽中了一支雪松笺: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贺鸾枝觉得自己一语成谶了似的,安抚自己丫头一句:“这是玩乐,不必当真。”
绿腰笑道:“唐姑娘的这些笺子,细想想,每句都是理。”
小笛儿也上前掣了一支,画的是木芙蓉,诗云:消息谁传到拒霜,两行斜雁碧天长。
“那木芙蓉也叫做拒霜花的,”夏凉道:“你们主仆二人倒都是芙蓉了。”
小笛儿笑一笑,并不是很懂这句诗,看意思似乎某个人在拒霜花开的时候就会回来……但诗意忧伤,又似乎和谁永不会相见了似的。
秋紫苏的丫头,叫做织云的,掣的是长春藤:树生我亦生。
秋紫苏一笑:“我自然是一直带着她在身边的。”言外之意大概日后也要做陪嫁丫头的。
最终再次轮到西子,西子这回也痛快,随意拿出一支来,也是柳枝,却是雪中寒柳。
花谶写着: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笑笑一怔,再想不到她竟将这一支抽中了。
夏凉只在一旁喃喃:“竟有这样美的词,也是那位容先生写的么?”
笑笑点一点头,望着西子略显凝重的表情,安慰道:“总之是吹不散眉弯,有何担忧的。”
其他几人都在细品这两句词,湖风穿过竹子送过一阵清爽,屏风上的金鹧鸪展翅欲飞。
西子只一笑,便是倾城容颜,轻轻拉起笑笑的手:“终归只管两年,那时候定然都还在闺阁,我只跟定了你,谁让你无惧亦无忧的。”
“好,都随你。”笑笑点头,用手里的格子手帕托了一串白樱桃给她吃:“对了,你上回说要做格子布的衣裳来着,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