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闻言,心里一紧,听着瑞彩长长一声叹气,便有些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面上却还勉强笑着:“什么事儿让我们魏大姑娘不痛快了?可又是你那个……”说着比划了个三,如今倒希望只是瑞彩那奇葩三婶母作妖了。
瑞彩冷冷一笑:“她倒还真没那个本事气着我,这世上能伤害自个儿的,只能是最亲最近的人。”
笑笑顿了顿,握紧瑞彩冰凉的手:“是谁?”
瑞彩的眼泪打了个转儿,便急忙拿着竹扇子遮住了脸:“是我那个糊涂的爹!”
果然,预料到的全都应验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次回来,带了个扬州瘦马,还给她买了个大宅子。”扇子下面瑞彩的表情,笑笑看不到,却也能猜到几分。
“扬州瘦马?”
“我也不大懂,反正就是秦淮河上的那些勾当呗。”瑞彩此刻口气中的不屑,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专有养瘦马的人家,在画舫上艳帜高挂,供富商们流连,瘦马的身份比那些青楼里的高些。”
说起来,那柳如是、寇白门、董小宛,都算是扬州瘦马,笑笑也没有想到,魏老爷居然带回来个专职二『奶』。——专职,说明人家是把妾这个事情,当做正经事业来做的。若是别的女人,那大概是犯贱,换做瘦马,人家这是敬业。
职业选手,那都是有段位的。
笑笑苍白地清了清嗓子:“你们见到她了?那匹瘦马。”
“那他还不敢!”瑞彩的口气加重,也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是他爹还是瘦马。
瑞彩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才将手里的扇子拿开,却是红肿的桃子一般了。
时间有限,笑笑选择关键问题问道:“这件事都几个人知道了?伯母知道吗?”
以笑笑的判断,魏老爷应该是瞒着家里的:牵个瘦马回来养着,在元龙朝勉强还说的过去,但是让一家老小挤在个四进院儿里,反倒给瘦马盖一座豪华大宅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是瞒着的,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瑞彩的嘴角一颤,便是无限的揶揄:“是我娘的心腹说给她听的,昨儿我娘还偷偷坐着马车,去那瘦马的门口瞧了瞧,很大很大的宅院,因为里面有一大片荷塘,便起名为风荷苑。”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我娘最喜欢莲花的,我爹也曾经说过要给她盖一座有荷塘的宅院。”
笑笑心里气愤,便使劲儿摇着扇子:“伯母是怎么想的,是假装不知道?还是……”
“以我娘的『性』子,不可能当这事没发生过。”瑞彩的帕子已经擦得湿尽了,又换了一块,“如今全家里,只有我和我娘知道。本来没打算说的,如今见了你,就忍不住都说出来了……瑛园,我这心里头难受死了,又不敢当着我娘的面哭,她的心里更苦。”
笑笑第一次体会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眼圈也跟着一红:“为这样的父亲掉泪,不值当的。”
“我这是为我娘,”瑞彩拉住笑笑的手臂,“你可知道三不去的说法?先贫贱后富贵是不能休妻的。”
笑笑一怔,再没有想到瑞彩竟想的这么远,这么悲观:“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娘有什么错?陪着他打下这么大的事业,还给他生了一大群儿女,现如今还守在家里给他侍奉老娘!他若真敢抛妻,商会也不饶他!名声一旦臭了,生意也就黄了。谁也不会跟这种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人做生意……”一时觉得自己说的狠了,才渐渐收了口。
瑞彩倒没有想过这些,擦了擦眼泪:“我娘是想让我爹回头的……”
唉,从古代到现代都是这样,男人风流完了回到家,那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换成了女子,就永远回不了头了,千人骂万人唾,再踏上一万只脚。
笑笑把窗帘全部打开,窗外的石榴树已经结出小小的榴瓶,花朵也不那么耀眼了,反倒衬得旁边的几株美人蕉格外的娇艳媚人。
“我爹是我们村子里脑袋最好使的,若不是家里穷,早便考上秀才了。为了让老人家安心,才早早的娶了我娘,两口子揣着不多的钱出去闯『荡』,以我爹的聪明和我娘的勤劳,生意竟一点一点地做起来了。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却是真心的相濡以沫。”
笑笑静静的听着瑞彩的话,每一家的故事讲出来,都是一本书。
“我娘这些年才勉强识得了几个字,看得懂帐本子罢了,”瑞彩也走下床来,站在窗边看了看院景:“我爹有了钱,就开始追求那些文人的东西了,经常在家里写个小诗,画个扇面儿的,还收集了许多古董字画,没想到如今竟还找了个识字儿的小妾。听说那个瘦马,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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