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便捧着花瓶,跟在姑娘身后,一路向前院走去。
珊娘恰正立在廊下,手扶着朱漆柱子,面容安恬地望着园中的景致,见女儿亲自抱着只花瓶走过来,脸上便泛出深深的笑意。
“昨晚上听娘说连花都『插』不了,女儿便配了几瓶花送过来。”笑笑将花瓶交给身旁的丫鬟,自己亲自上前扶着珊娘,“娘立了很久么?要不要坐下来歇歇?”
珊娘微微一笑:“还是回屋里炕上歪一会儿吧,这两日脚肿得厉害,但也不能总躺着,便强迫着自己在院子里走一走。”
笑笑很是心疼母亲:“大夫说的不准,前几日就说要生,结果到了今日还没动静。”
“这两个孩子沉稳,倒不像你当年那般调皮,提前半个月就跑出来了。”珊娘由女儿搀扶着坐在炕上,眼睛望着摆放在桌上的瓶花,“都好看。”
笑笑却见母亲这里依旧摆着花,而且哪一瓶都比自己弄得要好看很多——仅一枝喷雪花『插』在青花瓷的小蒜头瓶里;几枝很有姿态的半枯竹子被摆放在一个很巧妙的角度,只让人欣赏那打在粉墙上的竹影,朦胧而潇潇;老僧衣釉碗盏里生满了绿苔,里面『插』了长长短短的节节草,有努力向上生长之姿,尖端潇洒如啮发之长须。
笑笑忍不住赞道:“我喜欢这只碗里的节节草,若是配上两句诗,那便是:一朝眉羽成,堪破自在我!”
“诗好,这些节节草哪里有那般好。”珊娘一笑,又仔细看女儿为自己『插』的这几瓶花,做母亲的自然哪一瓶都喜欢,若相比较起来,最喜欢的就是眼前这瓶青麦条与鸢尾了:“这一瓶最是难得,如此简疏一束,却泛着无限的山野之气,颜『色』也清爽宜人。”
“娘能喜欢,就是最好不过的!”笑笑开开心心把这一只白瓷瓶摆在了离珊娘最近的炕桌上。
“这些麦穗,可是从老爷子那田里摘的?”珊娘问道。
笑笑点点头:“祖父今年种了很多田,据说家乡燕州的庄子也开垦了许多荒田。”
“皇上终于允了老爷子的请求,从此咱们唐家便不再做朝廷的黄金承采了。”珊娘口气平和,“老爷子自然可以放下心来踏踏实实地种田了。”
笑笑也已经听说了这个重大消息,虽然无比庆幸,但也有一丝丝的可惜:“从此,咱们唐家便不再是黄金唐家了。”
一直都觉得这个名号响当当的。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在外名号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家风的传承。”
笑笑深觉母亲说得有理,不觉又问道:“接替咱们唐家做黄金承采的的是谁家呀?”
“是米家。”
笑笑对这些皇商了解的并不太多,这米家究竟是谁家也不甚清楚:“这下子我五叔可踏实了。”
想起前阵子,唐五爷非要向朝廷自荐,打算接替父亲来延续唐家的黄金承采,祖父祖母极力阻拦,这才作罢。
也不由五叔不急,他终于还是栽在了那些高丽参上,自从上回尝到甜头,便不顾众人的反对又去朝鲜囤进了大批的高丽参,谁知京都市场饱和,高丽参的价格一路猛跌——这还不算因北方战事而耽误在路上的那一大批货,至今那批货的处理还悬而未决。
唐起帆一直力劝五弟:生意场绝非赌场。
但任何忠告在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回唐五爷输了个底朝天,而今听说父亲要辞去黄金承采的肥差,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这才出了之前嚷嚷着要自荐的事。
听说,老太太还是暗暗给了小儿子两间铺子,做老家儿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其他房头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再说那本来就是老太太的铺子,愿意给谁就给谁。
“对了,刚才阿阮过来瞧我,还带来了许多她们印社新印的书。”珊娘转了个话题。
“今年他们四房的生意好,因着报刊业的兴起,我四婶婶的印社都快忙不过来了,据说还要在京郊再开一间大印社呢。”
珊娘也点点头:“自从咱们家展厅里上个月办了丝织品的展会之后,带动着你四叔的大客栈也赚了钱,这个月又要开『药』材展,天南海北的『药』材生意人如今已经大半来到了京都,据说你四叔的客栈已经宿满了。”
“我在《元龙商报》都看到了,报道展会的篇幅很长,据说那些外地商人很羡慕咱们京都的报刊,如果能将报纸卖到全国各地就好了。”
“恐怕快马送到异地,再新的新闻也成了旧闻。”
“总会有办法的。”笑笑却目前没空思考这些,过几日就到四月十五了——朱家和温家推出第二瓶佳人香『露』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