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笛儿哨音一转:“澹台家全都是削尖了脑袋的,她厉害,也争不出更多的嫁妆……为了这么个伸脖子鸡,就把账上十几万两银子抹掉,划算?!”
嫣然一声不响地听着,刚开始还想制造点动静来个偶遇,但越听越不对劲儿,此刻借着窗外的蝉鸣换了个坐姿,眼神飘向自己的贴身丫头,对方也是大气不敢出。
琵琶似是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半天不出声儿。
都眃鼓对叶笛儿倒是有耐心:“咱们家的大头生意在我手里,他们不敢放的印子钱我敢放,他们不敢开的地下钱庄我敢开,你若不是我带着,如今还被那几个前房兄嫂打压呢。”
叶笛儿不吭声了。
琵琶此刻是小弦切切如私语:“富贵险中求么。”
都眃鼓是响鼓不必重锤敲,淡淡几句就显现出分量:“你想想,咱家最初的家业是怎么起来的,只靠曾祖父一人行么?他老人干的是『舔』刀口的生意,有多少回牢狱之灾是靠曾祖母打点的?那些日子里坐大局的又是谁?试问谁能靠得住?唯有自己的婆娘。”
旁人都静下来,连那声动十里的蝉都停了鸣叫,似在抱柳聆听。
“糊涂人才会娶一幅画挂在墙上,或是娶一尊门神镇住后宅,我要的女人,是能与我出生入死的,我在的时候,我们并肩作战,我不在的时候,她亦能独当一面,同我在时并无两样。”
嫣然第一次听到这样大胆的言论,一时间目瞪口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只是,世间大多女子不肯这样做,要么是没这个能力,要么是贪图安逸,谁愿意抛头『露』面去做那些连普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反正自己是绝不肯的。
琵琶调了调音,又拨了起来:“七公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套选妻言论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被谁给瞪了回去,不情愿地停顿下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笛儿声音渐渐沉下来,变作了羌笛:“那丫头真有这个本事?”
“比旁的都强。”都眃鼓话锋一转,“怎样能约到那个姓宁的?”
琵琶急奏:“据说,他与铁家和小白家那两个小子交好,常约着一起『射』箭。”
“那就让他们给他带话儿,约他出来参加骑『射』比赛,跟去年似的,咱们围一个小猎场。”
琵琶嗫嚅:“七公子的意思是……”
“他不是上过战场么,那就牵出来遛遛,”都眃鼓轻声一笑,“二爷不必担忧,此事与你全无关系,你只需在那边使你的力,事成之后,那十几万两银子连本带息全给你抹了。”
琵琶陪笑,声音里却透着一丝紧张。
羌笛声再次响起来:“如今就要为围猎做准备,该设的陷阱要设,该驱赶的猎物要赶。”
“好,这事儿就交给老九办。”都眃鼓似是有几分懒散,若有若无敲了几记,“回吧。”
嫣然僵坐着,脖子都有些发酸了,才听见这些人下楼离开,偷偷探到窗边看,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果然是蒙七,瘦削的高个子是蒙九,另有个一身华服的,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才恍然认出是范二,记得这一位刚刚与澹台二姑娘定下了婚约。
呵呵,原来范家只是表面风光,里头指不定烂成了什么样,这位范二爷居然欠了蒙家十几万两银子的高利贷?十几万两啊……嫣然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父亲竟是个老实人。
骑『射』比赛的事情,嫣然不懂,但直觉没这么简单,蒙七的目的不是比赛,而是澹台芙蓉。
那个姓宁的公子要么就是输,要么就是死。
姓宁的是谁?嫣然不知,但能猜得出此人与澹台芙蓉关系不浅。
嫣然思索了许久,才对身边的丫头道:“你悄悄去寻五姑娘,就说蒙七要起局设猎场,范二从中搭桥,只等宁某人上钩。”
丫头急忙点头去了。
没过一会儿,便有个丫头上得楼来:“姑娘,陆六公子、金二公子、还有七姑娘八姑娘,在姐妹亭起了牌局。”
嫣然怔了怔,今日怎么这么多稀罕事?莞尔可掬居然和金仲伦路嘉平他们打牌去了?自己反倒坐在这里守株待兔,还被迫听了一耳朵阴谋。
“这就完了?”嫣然问。
小丫头急忙道:“窦家两位公子与几位姑娘在桂树林子里讲六爻;白五公子与咱们三姑娘在凉碧亭讨论诗书;卢公子与四姑娘上了倾碧山顶,两个人用望远的筒子镜看白鹭;路五公子与亓家几个公子在东湖那边垂钓。”
嫣然合计了一下:“让船娘把船划过来,咱们先上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