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三皇子的未婚妻,舜华被三皇子以“移花接木”的手段换了身份,因无处可去,便以失踪归家的三姑太太身份寄居在唐家,直至今日。
当年的三皇子,便是如今的皇上。
“大内守卫严密,你即使为皇家演奏,也会距离目标很远,只怕是……”舜华迟疑了一下,“我并不怕被追究,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借了别人的命苟活于世上十几年……琅哥儿,你还年轻,何苦如此执着。”
“你也是恨他的。”宫八声突然说。
笑笑心下一惊,越发觉得事情的走势极为凶险,也不知宫八声口中的“他”究竟是谁,但能受邀在宫廷观看演出的人只怕非富即贵,说不定就是当今圣上!
舜华突然低低笑起来,这笑声越听越令人惊恐,仿佛是暗夜里某种见不得人的禽类所发出的讥讽又自怜的哀鸣。
“当年若不是这个女人,我们秦家也不致被赶上绝路。”舜华哀声道。
女人?笑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宫八声口中的“他”实则是“她”。
“秦老大人不屑与此人为伍,才会惨遭陷害。”宫八声这个与政治绝缘的人,如今居然讲起了关于宫廷与官场的故事。
舜华单刀直入问道:“你打算如何惩罚她?”
“令其心死。”
“心如何死?”
“心裂成碎片,会不会死?”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笑笑紧紧闭着眼睛,耳朵灵敏地捕捉着房间里的一切响动:衣物窸窣间,有金属触碰瓷器的声音,又有一些说不清的轻微声,很快鼻间就嗅到了一股桃子的味道,原来是舜华方才在切桃子。
当一切不可见时,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恐怖。
舜华打破沉默:“莫非,鹿石先生教会了你……”
“是的。”宫八声答道。
“那时候你还不足十岁,你的母亲虽然是此中高手,但也不可能让幼年的你学得会琴语。”
“当年玄音大师收了四个徒弟,除了那个女人与我母亲,剩下的就是鹿石先生与另一位神秘人,如今,这四个人只活下了一个,就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你的琴语,是鹿石先生教的?”
“年幼时,母亲曾经为我讲过要领与经验,后来又经过先师的点拨……我相信,以如今的琴语之技,一定能令另一位熟谙琴语之人心死。”
“你似乎胸有成竹。”舜华不知何时开始吃桃子,那咀嚼的声音令人很不舒服,“这倒令我想起了前不久一桩京都奇案,一个女人不明不白就死了,最令人想不通的是,此人的心居然裂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笑笑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舜华说的,明明就是关于辛冉的那种案子,莫非……
“正是我做的,”宫八声的声音格外平静,“也是因缘巧合,让我找到了这世上另外两个懂得琴语之人,如果没有猜错,这两个人应该是我那位神秘师叔的弟子,也怪他们不幸,居然遇到了我。”
“你很轻易就杀死了他们?”
“对,连一首曲子都不用弹完,他们就惊惧而死。”宫八声的声音如同一潭死水,“能遇见如此合适的猎物,我自然要先试试身手。”
笑笑的心突突跳着,半天难以平复,耳边却依然想着宫八声的声音——
“但是对待那个女人,就不能如此草草了事,我要一根一根将她的心弦拨断,用抽丝剥茧的耐『性』,将她整个人做成一只茧,然后再一根根抽丝,千万根的丝就有千万份的刺心之痛,直到最后一刻,她会体会到真正的灼烧感。”
灼烧感?
“对,就像那两个人像是被吓死一样,我要让外人看到,这个女人是被活活烧死的,虽然半点火也没有,但她偏偏就呈现出了烧焦而死的惨状。”
笑笑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但此刻也只能咬牙忍着,如今已经依稀猜出这个女人的身份——是当今太后无疑了——与当年淑妃同一辈的女人,还能与当今皇上同席一起听曲看戏的,也只能是太后娘娘了。
“我被你说怕了。”舜华说出了笑笑的心声。
“罪有应得,何惧之有。”
“你确定现场不会有其他人懂得琴语么?”
“除非是她在宫里收了徒,那也只能怪此人命运不济。”宫八声顿了顿,“你不必担忧,璠哥儿自小不通音律,这辈子也学不会如此高妙的琴艺。”
笑笑感觉冷汗顺着太阳『穴』几乎滴进眼睛,但却一动不敢动,尤其身旁还坐着宫八声,这个人的耳朵大概是世间最灵敏的了。
笑笑两辈子的演技大概都用在此时了,必须要让对方觉得自己醉了,睡了,甚至昏『迷』了,决不能令人看出一点破绽——如此的惊天秘密被自己听到了,不知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笑笑曾经学过怎样表现睡态,如今满头是汗,也只能借用这一招了,于是便发出类似梦呓般的含混不清的声音来,还顺势将盖在身上的锦被一脚蹬开,让人感觉自己似乎是睡热了。
这么一来,就换了个姿势,脸上的汗也借机擦了。
但还得接着“睡”,这个关键时刻决不能醒来。
笑笑只觉得宫八声身上那股子特有的寒香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觉得一阵轻轻的风吹过来,似乎是对方为自己扇着扇子,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笑笑,我还欠着你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