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重阳日。
想想去年的重阳节, 大家一起重回九山登高赏红叶, 一群人又在山顶上玩澹台芙蓉带过来的“万象天成”游戏……
一切就像发生在昨日。
西子望着窗外的农家景『色』,轻叹了口气, 虽然事情已过去三个月,但还是不敢相信唐家竟会落到如此田地。
想起当初四哥哥与瑛园由不相干的两个人修到了“风雨同舟”,如今这两个人却是远隔天涯。
“一会儿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同车的温西巅道,“一次只能会客三人,咱们家有你做代表就行了, 别再占了其他人的缺。”
西子点点头,望着庄子上那一处越来越近的独院,想见瑛园的心几乎有些迫切了。
等终于下了马车, 及至那篱笆门外的时候,却见已有客人等在门前, 门前支了张简易的桌子,有几个官兵也不知在与那位客人说着什么。
西子之前听瑞彩讲过, 只要符合规定, 里面的人又同意相见, 这个门并不难进, 此刻见到眼前的情形, 不由踌躇起来, 『摸』了『摸』覆在脸上的面纱,才缓缓走上前去。
这才发现,门前那位客人正低手在桌上的红纸上写着字, 看样子似乎在写对联。
还听其中一位官兵道:“这些字就像学堂里小孩子写的,勉强在家里贴一贴也就算了,像你说的拿到书画店去卖?依我看连两斗米也换不回来。”
那人并不做声,依旧执笔写着字。
西子轻轻走上前来,见那人正在写楹联的横批:春回大地。
一笔一画写得认真,且那字并不卖弄,有着难得的天真稚朴之气,画蚓涂鸦之间,竟仿佛真能令人体会到春意盎然、大地回暖的热烈气象,看久了竟有跌宕遒丽之感。
西子盯着那些字,几乎有些看入『迷』了。
这人写完最后一个字,便道:“听说进门要进门费,我又不习惯带现银,这几幅楹联便聊表心意吧。”
官兵们与唐家人的关系都不错,因此也并不刁难眼前这人,其中一位官兵问道:“你是要见里面的哪一位?”
“我姐姐是唐家的二太太,这一次就是来看望姐姐一家的。”此人吹了吹手上墨迹未干的楹联,将其挂在了门前的一棵老柿子树上——这树上已经挂了好几条红楹联,再配上那些青中泛黄的柿子,倒给人一种春华秋实之感。
官兵听见“唐家二太太”的话,便『露』出了个十分复杂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那位二太太不在里头了,早就回娘家享清福去了。”
西子立在不远处听着,方才正猜度着此人的身份,等其报出家门来,居然是蒋家的人,这才疑『惑』竟是自己方才想错了,又不觉内心感慨:书画这些事,真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位蒋家公子年纪并不太大,书法竟已有了厚积薄发之力,前途不可估量。
头戴逍遥巾的“蒋公子”却愣了愣:“回娘家了?我怎么不知?回的哪一处娘家?”
官兵不耐烦道:“自然是回了工部侍郎家,侍郎大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在这种鬼地方捱苦受难,如今弃下了婆婆抛下了女儿,回娘家享清福去了!”
“蒋公子”似乎还是不解:“工部?不是翰林院吗?若是我姐姐回了兰溪娘家,我兄长焉有不知之理?”
官兵见与其讲不清楚,便摆了摆手,眼睛看向其身后的姑娘:“反正你找的人不在,还是别耽误后头那位姑娘了,姑娘你要找谁?”
姑娘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对美目,那眸子看了看“蒋公子”,却是一副洞悉万物的样子:“只怕我与先生要找的是同一家人,先生既然祖籍兰溪,要探望的大概是唐家的三太太吧,我今日要见的恰巧是三房的唐五姑娘。”
此人被西子说得恍然大悟,直拍头上的逍遥巾:“是我糊涂了!我姐姐分明是唐家三太太,我姐夫就是唐三郎啊!”说着又向西子点了点头:“多谢姑娘提醒!”
西子却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向此人鞠了个躬:“学生西子见过半途先生。”
此人闻言一怔,凝望着眼前西子,半天才微微一笑:“不敢自称先生,西子姑娘才华横溢,只怕日后在书画方面的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正在这里谈着,忽听院门口传来一声高喊:“西子!!”
西子随即看过去,这一看,眼睛瞬间就湿润了,但见瑛园头上围着一块布头巾,面容瘦了许多,虽然笑着,但那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有着隐忧。
西子擦了擦眼睛,眼见着瑛园箭步朝自己冲过来,便也着急飞奔过去:“瑛园!”
两个好友许是被对方所感染,居然相拥着哭起来,笑笑近两日过得也不舒坦,总在担忧着生病的祖父在监狱那边的情况,如今看到了西子,莫名其妙又想起了温西岫,于是便止不住地哭起来。
西子本就好掉眼泪,如今被笑笑勾得哭红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早就想过来了……只是我三哥哥总说时机不对……天天都在想你,还想我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