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时分,他掩到山庄腹地,跟踪一个送饭菜的小厮,想找寻任朋年关押白玉郎的地方。不料被关在“暗房”的“人犯”不是白玉郎,却是被任朋年软禁的“连小君”。
两人惊愕之下一番问对拉扯,才知这酷似小君的女子正是任家庄的大小姐。而任薇晗听说他是玉郎的朋友,死活要他把自己“抓”来当人质,好向父亲交换玉郎。
龙啸天本是个直人,经不得一个娇小女子软磨硬泡,权衡此法倒也凑效,便一时心热,真将她带到了梦婵别苑。然而他并不熟识梦婵宫的布局,前面是错综复杂的庭台楼阁,身后又携了个不会武功的“人质”,平日里高来高去越壁翻墙的法门已不可用,端得是心中叫苦。
前方灯火耀辉,一座玉琢般晶莹透亮的厅殿横亘。
龙啸天倚在廊沿探视许久方退回一步来示意任薇晗往廊外花径闪避:“你先在这儿躲一躲,莫叫人撞见,我去前面探下路。”
“嗯嗯,你一会儿一定要来接我哦。”任薇晗乖乖点头,拎拢裙衫跨到廊外假山后,不偏不倚躲在了猢小狲兄弟两掩身的假山另一面。三人背靠背缩在一起,弄得猴儿般的两兄弟大气都不敢出,死憋得抓耳挠腮。
龙啸天离去,庭院静寂下来,只余薄薄雪屑纷扬入襟,打得罗衫微湿。初时的兴奋沉寂下来,任薇晗始觉心慌无着,几次欲探身去看看外间情景。正踌蹉间,突闻一男子提高了嗓音在不远处厅门外悠悠叹了声: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任薇晗两眼一黑心中直叫苦,自己不会武功,竟不知灯火通明的汕叶厅外何时出来了人,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正要硬着头皮走出去,头顶风声猎猎,一条黑影疾掠而出,向着厅堂方向扑去。
任薇晗吓得脚下失力,使劲捂住了口鼻软倒在假山后面。
“哈哈哈哈-----你终究还是出来了。”厅门处响起一名年轻男子爽朗的笑声。且听先前那年长一点的声音哂笑道:“王公子一路跟随杜某,殷情至此,雪夜寒凉,我岂敢再有不待之礼?”
“我还以为-----你会不想见我。”王胤天颇有几分忐忑地尴尬,强笑着拂走围绕身边阴郁的气场。不想杜圣心勾了勾唇角,丝毫不给他颜面:
“如若你此来,是想跟我说锦翼蓝凤的故事,抱歉,我没兴趣听。”
王胤天无由得握紧了掌中铁扇,冲口道:“如果说,你就是----”
“至少我现在还不是!”杜圣心促然打断,直视着面前惊怔得面色煞白的少年,语气生硬。
夜风袭衣,寒气侵骨,庭院内雪落在枝叶上的声响,仿佛都刹那嘈杂起来。
许久,杜圣心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与之错开,缓下声来一字字轻声道:“小天,你真不应该来----”
“你记得我?”王胤天眸光激跃,跨上一步急切道:“你还说你不是----”。
杜圣心背转身去缓缓摇头,哂笑道:“不,我并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我只是看过锦翼古札允恒纪所载的过往,知道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他昂头望向廊外灯火,一脸迷惘自嘲:“我知道自己和锦翼蓝凤的关系,可那一切对我来说,都只是别人的故事。现如今的杜圣心只是个凡人,我只想尽我所能,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他回头朝着一脸怔愕的少年戏谑地挑了挑眉:“而关于你,或任何和杜锦翼有关的事---我认为,确实已没有探究的必要。”
“--对不起。”王胤天嗫嚅了良久,努力控制住自己失落的表情,抑头迎视杜圣心道:“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
杜圣心抿嘴摇头。长袖掩掌,微促了眉眼:“陆少卿,确是我未知之数。”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王胤天颇为担忧地望着他,只觉这幅陌生的眉眼间,灼烧着的坚毅刺痛了他的眼:“我可以去采真正的长天一色红,我----”
“你知道,长天一色红在人间的名字吗?”杜圣心眸色深沉,一字字道:“叫血兰,是可以让人神功日成永驻青春的宝物。”
“长天一色红被下放到了人间?”王胤天不可置信地喃喃,一脸的兹事体大:“这怎么可能?谁干的?”
“不知道。目前知道此事的人,唯有你我。”杜圣心始现了忧色,怅然一叹:“我只是觉得,这本就是局死棋,下棋的人,越少越好。”
“你故意引开龙啸天,也是这个原因?”王胤天惨笑。杜圣心紧皱的眉头突而舒展,有意无意地望了眼任薇晗藏身的假山,眯眼道:
“不!龙啸天不是我‘引’开的,而是我‘命令’他离开的。你若不走,他也许,一晚上都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