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守舍回到下北城,日头已经老高。
前几日的积雪开始见融,街檐下满挂半尺来长的冰凌,成群顽童嬉闹着拿扫把木棍正捅得开心。
青石板的街面上,化开的雪水绕过三两雪堆潺潺成溪。天光黄暖,呵气成烟,人们结伴日下取暖,好一派人间年近的祥和景象。
陆少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送他回来的马车上,司马青云告诉他,杜圣心为他疗伤的事,和云凤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中了杜圣心的“离间之计”,云凤之所以会愤怒,是因为自己又一次默认地把她它当做了交易的筹码。
“卑鄙呀!”痛骂杜圣心的同时也给了自己一耳光。男人为什么都会这么卑鄙地对待对自己好的女人?怪不得世人说自古男儿多薄幸。
最近想来是不宜去曳云山庄了,云凤对自己误会颇深,自己暂时离开几天也好,但一想到杜圣心说要纳他为妾之事,心底里就无由地失落和慌张。
如果杜圣心对云凤欲行不轨怎么办?如果云凤抗拒不过,失身于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般胡思乱想着,抬头已到了天河坊“天河家客栈”,然后又无有地烦躁起来。
“真是的,我又来这破客栈做什么!”想到那一晚和玉郎,被杨尘儿诓骗到此瞎忙活一晚,也不知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此刻,他迫切希望能找一个人倾诉,帮他整理一下烦乱的思绪。想来还是往南边多走几步,去惠市坊雨心居,或者回华溪园琼毓斋。
说来那日与父亲团聚,太过匆忙兴奋,竟是忘了问询琼毓斋所处的坊区,那日是循着雪地足迹约摸半个多时辰到的惠市坊,琼毓斋所处位置应该就在惠市坊附近。
打定主意,刚要动身,客栈大门方向传来一声吆喝:“站住!”
抬头间两个蓝衣劲装的执枪汉子从客栈门阶跑下来,长枪疾抖拦住他去路:“干什么的!为什么一看到我们就走?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干什么?”
陆少秋认得他们的穿着打扮,应是那晚与上官夕阳他们一起的善和门的兵卒。
“这里是客栈,你说还能干什么?”陆少秋没好气地朝刚才那吆喝的小卒犟了个嘴。
“怎么来了又走啊?”
“我又不想住了啊!”
“就是他!!”正和两人扯皮,客栈内堂一人扯着嗓子吼了声,立时一队兵卒手执长枪冲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一个头人模样的矮个汉子快步走来,其身后紧跟着一个被两门卒反绑了双手用长枪押管的乞丐。
“那颗楠木珠子,就是这个人剑上的!我们好几个弟兄都见过!”
随着这人的喊叫,陆少秋隐约想起,这乞丐似乎是刚来天阳那天在北街“安来居客栈”和他们干过一架的聚宝盆的人,而他说的楠木珠子,应该就是那晚在曳云山庄送给假倪姬的的心剑缀子。
“发生什么事了?”事涉那颗珠坠,陆少秋也稍稍警觉起来。那矮个头人名叫商其平,闻言上来将陆少秋上上下下地打量。
“你是不是叫小流星?”商其平扬首喝道。
“我就是小流星!你们想怎么样!”陆少秋见他神情不善,岂肯落了下风,挺胸逼上一步居高临下朝他道。
商其平垂眼看了看他手中的剑,朝身后那乞丐道:“是他手里的这把剑吗?”
那乞丐瞧了瞧陆少秋手上的问心剑,皱眉支吾道:“好像……是这一把,但看起来……好像没这么长……”
陆少秋下意识握了一下问心剑其貌不扬的铆片红漆木剑鞘,这是早上云凤拿来时就给配上的,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合用的剑鞘。
商其平黑了脸大退一步挥手喝道:“抓住他!缴下他的凶器!”
那几名兵卒闻声上来,大声呼喝着用枪架住他脖子。
“哎等等,我犯了什么王法,为什么抓我!你们倒是说说清楚!”陆少秋下意识举剑来轻轻一格,钻出枪杆阵道。
“你啊!胆大包天啊你!”那乞丐摇头啧叹着上前来:“昨天晚上,善和门两位统主和一帮兄弟在醉仙楼雅间喝酒,一眨眼的功夫全给人杀了,在楼板上就只捡到你剑上缀的那颗楠木珠子!现在善和门的商统主亲自来追拿凶手!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