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是我的保镖,我喜欢和虎虎一起到野外玩,在森林里,我经常被一些奇异的味道吸引,厚厚松针下,散发的发酵的腐殖质气息,也比人的味道好闻。我认识到了很多植物,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植物的名字,但是只要气味再次出现,我的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对植物模样的回忆,然后和虎虎一样兴奋,耸着鼻子,手舞足蹈。
茫茫的大森林里,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找野果是我的拿手好戏。野果的种类很多,我们统称为泡“per”,比如说乌泡、蛇泡、眼睛泡……可以吃饱,然后嘴上身上染了很多野果的颜色。我最喜欢的就是眼睛泡,那阳光下一颗颗红亮亮的眼睛泡,在墨绿色的森林中,就是一个神奇的亮点。那气味芬芳,汁水甘甜,吸引了我,还有一群野猴子。幸好有虎虎保驾,否则我被猴子抱去当娃也不定。
我会摘很多的野果回家,给认真做作业的姐姐吃,给爸爸泡酒,母亲还想办法榨汁喝。也可以洗净去核晒成果脯当零食,这对于长期在高原生活缺少新鲜蔬菜的人来说,是难得的补充维生素的途径。
每天在野外疯玩,我被晒得像一块黑炭,强烈的紫外线在我脸蛋两边烙下了两砣永远不可磨灭的 “高原红”,衣服几乎就没有干净的一天。母亲亲手衲的布鞋,姐姐可以穿半年不坏,我一个星期就可以让它张了嘴,“牙齿”当然就是我十根脚趾。
波儿,虎虎。父亲笑着给我和虎虎一个一根牛肉干。
我和虎虎狼吞虎咽的样子成为121林场一景。也有人故意拿东西来逗我和虎虎,训练有素的虎虎不会吃外人的食物的,也不准我拿别人的食物吃。派出所所长陈真光的儿子成为狗娃,的确不雅,母亲开始有意将我和虎虎隔开了,买了一些玩具和图画书,让我进入文明的人的世界。
我哪里坐得住哦,一听到虎虎的叫声,我就像丢魂了一样,总想向外跑,为此,我免不了经常挨打。
有一天,我在家里睡午觉,远远地听到了虎虎呜呜呜的压抑的叫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一骨碌爬起来,跑出门,看到一辆吉普车疾驰而过,虎虎在车上,被人用嘴笼子套住了,脚爪不停地在车窗前晃动着,似乎在跟我打招呼。我跟着车屁股的灰尘后面撵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影子,跑不动了,才筋疲力尽地倒在公路中间。
父亲骑着自行车追上了我,说:虎虎是被县公安局选中去守门去了。
我也要去!我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在满面灰尘中冲出了两道痕迹,这是我自打生下来第一次哭,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你又不是狗!父亲笑了,波儿终于会哭了!
会哭,一般孩子生下来就会哭,我学会哭已经是五岁多了,被视为一个奇迹了,好像是重生一般。但是,没了虎虎的121林场,哪怕是绿水青山,在我心中也像戈壁滩。我习惯了跟虎虎形影不离,跟人打交道几乎是需要重新学习的一项技能,好长一段时间,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母亲担心不已,后来找了条小土狗,我给它取名卡卡。可是卡卡太小了,跟虎虎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了,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虎虎是千方百计适应我,卡卡是我必须适应它,需要我去照顾它、训练它,好歹缓解了我对虎虎的依赖和想念。
我最喜欢的就是到古锦河边。姐姐便带我和卡卡悄悄到河边钓鱼,钓到的鱼剖了清理干净撒点盐,就在河边生火烤着吃,那可是绝佳的美味。但母亲一般不准我们到河边去,每次我们回家她都要在我们胳膊上用指甲使劲地划一下,如果出现了白色的痕迹,那就说明我们玩水了,绝对挨打。
当古锦河水的声音大了起来,当闻到一股浓烈的水腥味,当母亲开始抱怨睡不着的时候,古锦河便进入了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