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心般的疼痛霎时弥散开来,由于跌落下马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喉咙似被生生掐住,说不上话来,一字一句带着艰难。
“林,潇......”将将吐出两言,却又立刻随风散去。
祭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微微似是蹙了蹙眉,声音中带着冷漠和疏离:“来人,带郡主下去休息。”
往日里百听不厌温柔似水的声音,此时却像是剐着心的匕首,一刀刀刺进喻子衿的身体。
表面上仍旧维持着正定,内心的波涛已经翻涌不息。
不可能,林潇说过,不会让她嫁给太子。
他怎么能是太子,一定是与太子相貌甚似。
太子的母妃出身林家,而林潇又是林家的二公子,若有相似之处,也属正常。
再说了,林潇从来不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那种带着上位者看惯生死的冷然,绝不可能出现在那道清风明月的人身上。
“等等。”一阵威严的声音从祭台上传来,主位上的人深深地望了喻子衿一眼,而后笑道:“郡主既然来了,作为皇儿未来的太子妃,理应一同参加这祭祀大典。来人,赐座!”
宫人们有条不紊地从两侧走来,识相地将喻子衿的席位安排在太子殿下身侧。
楚莫珩嘴唇微动,状若无意地向一旁扫去,两道视线相撞,喻烽眉头紧蹙,眸子下一片忧心。
两人同时望向了祭坛中央的那樽巨鼎,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圣火一燃,便没有回头路了。
“皇上,衿儿此行奔波,不妨让下人带她去梳妆一番,也不会失了体统。”喻烽俯身抱拳道,既能拖延时间思量对策,也能确保周全使得龙颜不悦。
“也好,去吧。”皇上摆摆手,并未做多阻拦,仿佛方才执意留下喻子衿的行为,只是一时兴起。
喻子衿想过无数的结局,唯独没有料到会是如今这副局面。原先准备好的一切说辞,都像是一个笑话。
秦王曾经说过,是太子殿下亲自出马,才请得战王出山。
说来也巧,那时候,正巧她在莲城初遇林潇。第二次见面前,正厅里只有他和父亲两人,想必便是那时候开始的吧。
怪不得当时莲城城主见到他时,总有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行为举止说不出的恭敬。当朝太子驾临,任是哪个城池的城主敢造次。
怪不得林潇能准确的找到凌府,说是给自己送琉璃头面,如今一想,恐怕不过是借着这个她这个由头来找父亲罢了。
怪不得父亲会放心把自己交给他,父亲替东启出征,他替父亲照顾女儿,理所当然。
怪不得他会提出去晏城,天机阁阁主卜卦,卜的是天下苍生,哪里是什么感兴趣,明明就是职责所在。
怪不得晏城城主会引他们步步入局,若是能有太子这个助力,晏城何愁不能平叛,除去南岳多年埋下的隐患。
怪不得那日在碎玉斋他会与影氿一同查案,怪不得他说有办法让她不再两难,怪不得他一个外臣却能洞悉宫内一切动静。
怪不得,怪不得......
因为他是太子啊,是东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而不是那个江湖无拘,常常喜欢与她斗嘴,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忽然像光一样出现的林二公子,林潇。
一刻钟后,喻子衿缓缓走出。
半盘着的头发上,插着两只点翠金步摇,三尾凤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淡黄色的里衬,镶着金丝的曳地大袖衫。
喻子衿本就生的秀气,如今正妃宫装上身,更为耀眼。独独微沉的嘴角,显得与周围连连的夸赞声,格格不入,让她失了些灵气。
楚莫珩正巧回过头来,看到信步而来的喻子衿,霎时有些出神。直至对上她忽而射来的灼灼视线时,才回过神来,不自觉地避开。
饶是见惯了风雨的太子殿下,一时对上小丫头渐渐朦胧的双眼,也变得手足无措。
“圣火长燃,东启永寿。请太子太子妃共点圣火。”司仪高扬的声音骤燃传来,打破了这份略显尴尬的氛围。
楚莫珩缓缓将手向喻子衿伸去,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只觉得有一双寒凉的小手,搭在了他温热的大手上,心神一荡,眉头微微皱起,反手握住,眸子微垂,掩饰了眼底的一抹慌乱。
在富有节奏的鼓点下,两人缓缓向祭坛中央的巨鼎走去。
“记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离开我的视线。”楚莫珩轻叹一口气,直视前方,小声说道。
喻子衿愣了愣,目光复杂,随即自嘲:“你是以太子殿下的身份,还是以林二公子的身份说这句话。”
“衿儿。”楚莫珩终将视线移向喻子衿,恰好对上她的眸子,眉头紧锁,声音略带责备。
事关她的生命安全,并不是可以一语揭过的玩笑话,虽然知道此时是自己理亏,但在紧要关头,他希望她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
不想,喻子衿非但没有理会楚莫珩的提醒,反而还更加不愿善罢甘休的模样:“若是太子殿下,那便恕臣女失礼,臣女此次前来,是要找回父王和林潇,任务没有完成,不能离开。”
扯了扯唇角,而后转回头,继续说道:“若是林潇......”
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人打断,“这里没有林潇。”
灼灼的视线烧得她的脸颊生疼,喻子衿霎时觉得手上一紧,楚莫珩略带自嘲的眸子,刺痛了她的心。
竟连等她说完都不愿意吗?
他人从远处观之,无法知晓全貌,皆惊讶于太子与未来太子妃的情意绵绵,感叹于向来孤傲高冷的太子殿下,竟会当着众人的面,屡屡转头看向太子妃。
“既然如此,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多管闲事。”语罢,喻子衿便打算抽回楚莫珩掌中的手,不料被他握得更紧。
用力一带,喻子衿刚刚撇开的头,不得已再次转向楚莫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