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说得没错,玄色确实是最好的颜色,是一种强大到孤独的颜色,是专属帝王之色,是一种让人心疼得哭都哭不出来的颜色。
原来玄色本身并无过,就像这岛上漫山遍野的樱花。花本无罪,怀璧自罪,只因有了倭人,便给樱花冠上了罪恶的骂名。
却是她错了。
走过去,在萧逸面前跪下来,沐之秋伸出手臂抱住他,将头靠在萧逸的怀里,让眼泪像血水一样融进萧逸的玄衣里,再难分辨。
玄衣确实能掩盖住肮脏和伤痛,但却瞒不过沐之秋的眼睛。她不曾在萧逸的衣衫上看出端倪,却从萧逸的身形动作中看出了破绽。
是她错了,沐之秋以为她可以忽略萧逸,以为她可以不在乎萧逸,却是错了。原来,她一直那样信赖萧逸,一直盲目地崇拜他,以至于萧逸刻意对她隐瞒,她也就信了他。
萧逸垂眸看她,眸中浮动着宠溺和爱慕,面上的笑容却带着道不尽的凄凉。他小看了她,他的小女人永远都这么精明,这么聪慧。
其实,在和玩偶师的对决中,萧逸之所以会因动作慢于平时而处于下风,并非完全因为玩偶师身上分泌出来的毒液,还因为他受伤了,那是很重的伤,足以致命。
致命的伤在萧逸的眼里不足一提,他可以瞒过世间所有的人,可以依然保持他靖王爷鲜衣怒马笑傲天下的霸气。可是,他瞒不了她,透骨入血的毒让他力不从心,便是与玩偶师默契地一同隐瞒,他的小女人还是察觉到了。
玩偶师是最早发现他身上有伤的人,所以,与他周旋时,玩偶师假意用毒液拖缓他的速度,其实却一直借机攻击萧逸身体有伤的部位,甚至那一抓都抓在了萧逸受伤的肩头。
他明明知道玩偶师居心叵测,明明知道玩偶师醉温之意不在酒,但为了那个眼睛里只有他的小女人,他甘愿吞下这个哑巴亏。
海上逃生时,萧逸的腰上就被鲨鱼的尖牙咬出了几个血窟窿。本来,那只需几样止血的药物便能解决问题,但那些鲨鱼服食了沐之秋配制的毒素,合着鲨鱼的钢牙,毒性在入体的瞬间便钻进了血液,让萧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血流速度在一点点变慢。
正因早已察觉出自己的伤势已无可挽回,萧逸才会铤而走险,让沐之秋独自一人攀上崖顶。他别无选择,只能在死亡前为她扫清一切障碍,多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萧逸从来没有想过死亡真正来临时,他竟会舍不得带她一起走,他的选择是下意识的,根本不用思考,也不想思考。他终于明白他的小女人在那一刻为何会有独自冲入鲨鱼群的勇气。
原来,不管你多想和自己的心爱之人生同裘死同穴,多想连死都将她带在身边,在死亡真正来临时,你都会首选为对方争取最后一线生机。这是一种本能,因为你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你面前死去,因为舍不得,舍不得。
勾起唇,萧逸的脸上出现了梦幻般的颜色:“宝贝儿!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是个自私的人,我不光活着想和你在一起,死了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愿你独活,更不愿让其他男子拥有你,让他们见识你的美丽,所以我想,我要活下去,要看见你的笑容,看见你的快乐,陪着你,抱着你,和你一辈子相依相守。可是,宝贝儿?我大概做不到了!”
强忍住想抬头看他的冲动,将泪水硬憋回去,环住他的腰,沐之秋的声音里依然带着淡淡的哭腔:“所以,你明明在和鲨鱼搏斗中身受重伤,明明中毒了,已经到了不得不用老顽童炼制的丹药提气的地步,你却依然瞒着我说你没事,说你很好,依然瞒着我给我输送大量真气,依然让我躲得远远的,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玩偶师将你打成血葫芦。萧逸?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硬充英雄好汉的做法很令人厌恶,这样的你,在我们那里会被人叫做烧包?”
“呵呵!”萧逸笑了,笑声舒缓而轻快,他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用脸颊软软地贴住他,他的声音如同他身上的冷香,丝丝扣扣浸入她的心里,“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我本不欲瞒你,你是那样好,那样优秀的神医哦!”
“可固本丹只剩下一粒,你怕我不肯服用,又怕我劳心劳神为你疗伤雪上加霜当场毙命,所以你宁可打肿脸充胖子,宁可硬着心肠留下我一个人。”
“我哪里想要留下你一个人?以后,便是我死了,秋儿?你也不可以爱上其他男子,知道吗?我知你不会为我殉情,但你终此一生,都要想着我,只想着我一人,否则,否则……”
“否则你会怎样?”
“否则……”他重重叹一口气,无奈笑道:“我又能怎样?与其让你孤零零地一人日夜饱受相思之苦,倒不如再有个出色的男子陪着你,爱着你,那样,也是极好的!”
“这便是你想的、你要的吗?”沐之秋咬牙,泪水却再次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来,“萧逸!你是个混蛋!”
泪水染上他的玄衣,灼伤了他的胸膛,萧逸笑,沐之秋也笑,萧逸笑得坦然,她笑得泪流满面。
终于抬手抱住她,像是抱住整个生命,萧逸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秋儿?你总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总是和我吵架,和我斗嘴,总是让我生气。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云清,也很妒忌他?和他说话,你总是柔声细语,像只温顺的小猫,可是和我在一起,你什么时候都是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你说,这样的你,我为什么放不下?为什么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