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光线有些暗淡,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苦涩的药味。
太夫人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脸孔消瘦,皱纹满额,面色苍白得让人心惊。满头白发,再无半根黑色。
顾莞宁放轻脚步,走到床榻边,静静地凝视着太夫人。
祖母已经老了。
前世祖母早早离世。这一世,有众人精心照料,有她不时地安抚宽慰,祖母身体还算康健,寿元也远胜前世。只是,人老了,少不得要生病。
有徐沧在,她又特意回府亲自陪伴在祖母身边,祖母一定不会有事的……
直至冰凉的液体滑落眼角,滑过唇角,尝到淡淡的咸涩滋味,顾莞宁才知道自己落了泪。
默默站在一旁的方氏,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如巨石压着一般透不过气来。她打起精神,轻声安慰顾莞宁:“娘娘现在有孕,不宜忧虑焦急。”
方云秀也鼓起勇气说道:“是啊,还请娘娘保重凤体。”
顾莞宁生性高傲倔强,从不在人前落泪。此时是骤见祖母,情绪过于激动。方氏张口之时,她便已平静下来。
顾莞宁用帕子擦了眼泪,轻声应道:“三婶和弟妹一直陪在祖母身边,精心照顾祖母,我心中感激不尽。也谢过你们了。”
病中的人是否有人精心照料,其实一眼可知。
屋子里只有淡淡的药味,却无半点病中人特有的异味。太夫人衣服干干净净,裸露在外的手脸俱都十分洁净。可见身边人照顾得十分周全。
“照顾婆婆是我这个儿媳分内之事,娘娘这般郑重其事地道谢,倒让我这张脸无处可放了。”方氏应得情真意切:“我也盼着婆婆早日好起来。”
方云秀没说话,只用目光表示出了附和之意。
太夫人是定北侯府的顶梁柱主心骨。一旦太夫人撒手西去,定北侯府必会式微。
不说这些,只从感情角度来说。外表严肃性情果决实则宽厚和蔼的太夫人,也深得一众小辈的敬重爱戴。顾家上下无不殷切期望着太夫人早日好起来。便是进门最晚的方云秀也不例外。
方氏婆媳的真挚,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注入顾莞宁略显冰冷的心田。
顾莞宁看向方氏婆媳,目光坚定:“祖母不会有事的。”
……
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传进耳中。
“宁姐儿,是你吗?”
顾莞宁全身一颤,迅疾看向床榻。
床榻上的太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只是目光浑浊无力,仿佛即将被熬干的油灯一般:“宁姐儿,你怎么回来了?”
温热的液体又在蠢蠢欲动。
顾莞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将泪水逼退,面上露出浅笑:“祖母,我知道你病了,便回来陪一陪你。”
太夫人微微扯动嘴角,似想笑,又因面部无力放弃了这个举动:“好,回来也好。”
这等时候,能看到顾莞宁,对太夫人来说,实是莫大的安慰。
便是就此合眼,她也安心了。
顾莞宁听出太夫人的话中之意,心中又是一酸,俯身握住太夫人的手:“祖母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会让徐沧治好你的病。你什么都别想,只管好好养病。”
太夫人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