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必返,焚灭劫数。
幽窟深『穴』,故国疆土。
破晓已至,天煞『迷』雾。
袍泽前仆,吾将后继。
龙焰再抵,王者归途。
苏子墨在一旁注视着这灼热的文字,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心中被点燃了,想起英招兽那灼灼的眼神。
突然发现他因偶然得到的东风,所担负起的命运,似乎远不止弑亲之仇这样简单。
自己竟在无意之中,被卷入了深刻的国恨家仇之中,而此前他视野所及,又是多么的狭隘。
沉默了片刻,苏子墨缓缓道,“想不到,羽生朝所留下的,竟是如此深的复国执念。”
华予放下笔,“羽生的力量,远非天弥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若那一日真的来临,恐怕这中洲,将会再一次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思绪游走,万千话语皆止于嘴边,最终还是转过话题,问了一句。
“此行来曲阿,是专门为了九婴吗?”
华予摇了摇头,“其实还另有一事,我在曲阿有个相熟之人,其妻近日身体不适,传书于我,我便决定顺道来看看。”
“什么人还劳烦先生专门跑一趟?身体不适为何不请医师?”
“他是我之前在外游历偶然结识的一个江湖人,姓沈,名元洲,他交游甚广,后来得机会开了一间镖行,名为海宏清,竟意外得势,成了苍梧最大的水路镖行。”
“此后他娶了一个娇妻,名为隽娘,十分宠爱。隽娘喜爱莲花,他还在曲阿东郊外买了一块地,人工开凿了一个莲池,建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的别院,名为风荷苑,专门给隽娘居住。”
“前些日子他捎信给我说,隽娘受了心创,好几个月一直昏『迷』不醒,遍寻名医也未能治愈,故而让我帮忙看看。子墨若不介意,明日可以随我同去。”
“几个月昏『迷』不醒却仍活着?这倒是稀奇了。”
***
翌日下了小雨,两人一早乘了车辇望东去了。
不多时,便停在了一石壁院墙前,中间是两开的檐牙木门,上面是烫金的大匾,题着“风荷苑”三个字。
门口告了名讳,有两名童子便引路穿过了层层轩廊往中堂去。
华予和苏子墨被领进了一间堂屋,虽是别院,这个厅堂仍然十分宏阔宽敞,精致华丽,迎面摆着八条案,上摆尊瓶玉器,金石铜鼎,文房四宝,案前是一硬木八仙桌,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
有一名中年华服男子在堂中等候,他约莫不『惑』的年纪,一身黎『色』的锦衣,腰系一根金『色』腰带,佩一把柳叶长剑,眉目浓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豪放的气势,只是眉间隐了几丝愁绪。
此人正是沈元洲,他见两人进来,忙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
“九先生,许久未见,一向可好?”说着又望了苏子墨一眼:“这位是?”
“沈爷,久违久违。这位是我的朋友苏公子,随我一同道南方游历的。”
“啊,原来这位就是妙笔画师苏公子,我已经听闻广陵那边来的传闻,真是久仰久仰。”
“沈爷客气了。”
几人入了座,沈元洲命人上了茶水点心,又客套一番,方才入了正题。
“劳先生长途而来,真是不好意思,无耐拙荆已经在床上躺了四个多月,我找了好些名医来看,都无可奈何。有的说是因为伤心过度,心神受创,不得醒转,有的说是被鬼招了魂所致。如今虽然还用汤水养着,有呼吸,但却如何都不能醒过来。”
“贵夫人是突然开始这样的吗?之前有什么征兆吗?”华予问道。
“最初还并不是日夜昏『迷』,只是入睡的时辰越来越长,从五个时辰到七个时辰,之后一天只是醒来跟我见一面,回房便又就寝了。我起初也认为她只是过度伤心故而在房中静养罢了。谁知四月中的一日她睡了就再没醒过来。”
“夫人是因为什么事儿这样伤心的?”
沈元洲脸『色』苍白,叹了口气,才伤感地说道:“我娶了隽娘之后,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婚后不久隽娘有了喜,两人都分外高兴,日日盼着这个腹中的孩子,但隽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却是个死胎。”
“当时请了大夫,说是孕期没有注意,坏了风水的缘故。但我却怀疑是因为自己早先行走江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遭了诅咒。”
“丢了这个孩子,隽娘十分伤心,我只好好言相劝,说以后一定还会有的。隽娘也常常到崇吾山上的榆水寺中祈福,求送子观音再给我们一个孩子,然而求了两年,却仍然没有见喜。后来我寻得了一棵千年人参,正是产自崇吾山间,听说是得了送子观音庇佑,可得吉兆。”
“果然,隽娘服下这颗人参不久,便又有了喜。这次顺利产下一个男娃儿,我便给他取名叫沈裕。”
“裕儿从小就非常聪颖,一岁即能说会道,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可作赋。我和隽娘都非常宠爱他,给他请了最好的先生和师父,教他诗词歌赋,武术骑『射』。”
“然而,天公不作美,硬是在裕儿八岁这年把他从我们身边夺走了。那日正是采莲节,我和隽娘带他去赏荷,他在舟边戏水,我们也是心情畅然,没有去管他。”
“谁料他说着要踏在荷叶上去采莲,却一脚踏进了湖中,等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隽娘便是受了这个打击,整日郁郁寡欢,呆在自己的闺房卧榻上,不怎么说话,也不言笑。后来便陷入了现在的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