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空,一团黑压压的阴云在翻涌。
高耸的龙游山遗世独立,在其上俯视下方的古战场,如同样遥望着一个精缩盆景。
空中还有一些落头民的头颅在乱窜,并没有注意到山石中缓缓移动的小车。
一辆厚篷的舟车在半山腰徐行,木子伸出手来,掀开车帘,望着外面阴惨的景象。
“那边看起来已经开战了,我们该怎么办?还没找到公子呢。”
华予没有戴帏帽,脸色有点阴郁,深藏着难以令人察觉的忧色。
自从上次知道了叶轻尘的身份是神巫,两人不欢而散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此前总是她在外游历,叶轻尘需要见她的时候,便会突然地出现。
似乎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
似乎无论她到何处,他都在不远处默默陪伴着。
见到他,已经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然而等到真的需要寻找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踪迹,一无所知。
最后一次见到了苏子墨后,她回到了云浮叶家。
管家只说公子最近一直忙于外务,没有回府上。
她心有戚戚地回到了空桑山上半语斋中。
将近四个月没有回来了,山中之景已经从树木葱郁繁荫的盛夏,变成了纷纷落木的寒冬之象。
斋中依旧是一片幽然,虽然没有人居住,却保持着格外地洁净。
扫地的小童说,华予不在的时候,公子也会时常过来坐一坐,所以是务必要每天都打扫的。
斋后窗的那棵广玉兰,如今树叶已经全都落下了,只剩了光秃秃的树干。
叶轻尘手植的花木,也已经凋谢了。
看来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吧。
玉郎也很长时间没有现身了,原本热闹的半语斋,如今仅有几只青鸟还在叽叽喳喳。
她在斋中休养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北边寻了过来。
玦明的力量不容小觑,若是深入了百鬼渊的鬼蜮中,苏子墨恐怕是凶多吉少。
既然叶轻尘是玦明的同盟,对于龙游山的这场征战,他应该所知不少吧。
若是能够得到丝毫的线索,是不是有可能帮上苏子墨呢?
华予的手还摩梭在羊皮的卷帙上。
这本画册加上了几页,又重新装订了,但是仍旧未完成。
她的脑海中再次闪现过,上次与苏子墨在九龙江畔的今古亭作别的场景。
他将画着自己的画卷抛了过来,扬着嘴角说。
——我要征战龙游山,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若我能活着回来,自然会将灵兽一一画好,交付给你。
越是回忆,她便越是心疼。
——我陪在你身边,早已不是为了金银,也不是为了复仇的力量。
——只是为了你华予。
若不是因为遇见了自己,他应该现在还是个逍遥江湖的画师吧。如今,却被逼上了这森然的战场。
天空中密布的阴云积聚得越来越多。
似乎酝酿着巨大的暴风雨。
空中凝滞的空气中,渗透着肃杀和阴冷。
下方不远处那缓坡之上,突然袭来了一群灰黑色的烟尘。
烟尘尽是死亡和末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