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怀中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继续道。
“但是见到你的一瞬间,所有的防御又土崩瓦解了。”
“你说要妖兽图册,我便为你作画。即使要上战场,若是能够见一见那些妖兽,我也没有畏惧。”
“我不在乎你是人是妖,是天弥人还是羽生人,也不在乎你曾经是怎样地利用我、骗我。”
“只要你是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的双手环得越来越紧,似乎一个不小心,怀中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华予静静地听着,眼中积蓄已久的清泪,终于从白皙的脸颊上,泫然而落。
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就这样任苏子墨抱着她,久久相偎依着。
她能骗过所有人,却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心。
口口声声告诉自己,救他,是因为完成羽生志必须借用东风。
直到在战场上,见到他被亡骸吞噬,见到他为了保护自己竭尽心力。
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以至于破除了额间的封印,使用了那禁忌的巨大力量,伤害了羽生的亡魂和妖兽。
为了救他,已然是不惜一切代价。
那一刻,才发现。
对他的执念,已经远远超过了完成羽生志的执念。
华予面容清泪纵横,唇边是一丝苦笑。
——物妖者,一旦动情。执念不能成,注定灰飞烟灭。
而他,是她此生逃不过的劫。
浮生谁能一笑过,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
华予的眼神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扫过,上面放着一摞画。
隐约可见,绘着的是今日出现在战场上,那些还未来得及收入集子的妖兽。
为首的一张是莽象的图,下面还叠着很多其他的图。
苏子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解释道。
“你方才昏迷的时候,我便顺手将今日战场上所见的异兽和妖物都画下来了。”
华予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拂去了脸上的泪,轻声道。
“子墨,为我画一幅画,不画别的妖兽,只画我,可好?”
苏子墨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却没有拒绝。
轻轻松开了环住华予的双手,“你且稍等片刻,容我去研墨。”
他轻柔地为华予盖上了衾被,转身去取宣纸和墨水。
离开他身上温暖的瞬间,华予略微一颤。
眼角又有一滴晶莹的泪,潸然落了下来。
既然终有一日要决别,不如最初就不要开始。
她深深望了过去,眼中是无尽的留恋,轻声呢喃了一句。
“子墨,谢谢你——”
“什么?”
苏子墨没有听清,再回过头望去的时候。
忽然一阵风起,将桌案上摞起来的画卷全都吹了起来。
一阵狂乱的黑风裹挟走了画纸,从营帐厚幕之中席卷而出,没入了暗黑的夜幕之中。
而身后的床榻之上,是一片空无。
华予的身影,已经随着那阵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