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皇城。
雕着龙头兽角的屋檐淌着雨。
菱歌穿着浅绿的翠襦裙,伏在西窗的台前。
细数着从檐角的落下的雨滴。
身后的侍女手上捧着皇帝陛下赐来的西川镂金菱花琉璃珠子。
菱歌看了一眼,便吩咐收起来放到箱子里。
太子方世如今已经继位成了游殇的帝王,身为太子妃的菱歌,也顺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方世虽然桀骜不可一世,容不得任何人的违逆。
唯独对菱歌,却是温言暖语,百般顺从。
离开天弥之后,菱歌从来未曾展露欢颜,总是一副冷清的样子。
她从来未曾接纳方世,而是将自己关在曾经的心结里。
方世并未气馁,依旧常常派人送来各种珠光首饰、稀奇珍宝,想要换来她的一丝欢心。
石榴花的白玉簪,银鎏金凤冠,东海的珍珠项链,金丝香木嵌蝉玉珠,景泰蓝红珊瑚耳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白银缠丝双扣镯.......
琳琅满目,不一而足。惹得侍女们歆羡不已。
菱歌也曾佩戴过一些发钗手镯,却从未碰过任何项饰。
“皇后娘娘,这琉璃珠子,是西川的岛国供奉的,泽润光采,逾于众玉。听说一颗珠子就价值连城,更别说这一串了。”
身后的侍女继续劝说道。
“别宫的娘娘高兴都来不及呢,您却总是愁眉苦脸的。”
“陛下对您这一片真情,您为什么不能戴一戴,让他高兴高兴?”
“况且,您项上一直戴着长命锁。但听说这一般都是给孩子戴的东西,成年了就取下来了。您若是舍不得,也可以换一换别的首饰呀?”
菱歌并没有对她的话显露出不悦,只是转过头来,淡淡道。
“苼儿,你转告陛下。我项上的长命锁,钥匙在另一个人手上。没有钥匙,是无法取下来的。若强制要取下,那么唯有把我的头砍掉。”
“请他从此以后,不用再给我送项饰了。”
侍女听了她的回答,面目铁青着出去。
菱歌依旧望回了那一帘潇潇的雨幕。
昔日的种种情意绵柔,缀落眉央,婉婉轻徊。
一锁,锁项上。
二锁,锁心头。
三锁,锁情深。
然而你送了我长命锁,却带走了打开它的钥匙。
他们之间隔着一汪茫茫的大海,离散了消息。
自从离开天弥后,便再也没有了只言片语的联系。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只飞鸟,飞过那辽远的东海。
然而现在,她只能守着那虚枉的诺言,把自己揉进相思里。
***
“皇后还是没有收下那琉璃珠吗?”
帝国的皇帝方世独自坐在王座上,手不安地敲打在红木的几案上。
“禀报陛下,皇后没有收,碰都没有碰一下。”侍女苼儿低着头不安道。
“你有说,让她把项上的那个长命锁取下来吗?那银锁头我看着实在是碍眼。”
“我说了。但是皇后娘娘让我转告您,她项上的长命锁,钥匙在另一个人手上。没有钥匙,是无法取下来的。”
“若强制要取下——那么——那么唯有把她的头砍掉。”
这句话方一说完,王座上的人暴跳如雷地站了起来。
将手边的玻璃镇纸甩了出去,在地上砸得粉碎。
苼儿战战兢兢退了几步,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息怒——”
“我方世是什么人?最富裕最强大的游殇帝国的皇帝,至高无上,无所不有。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是她,敢对我视若罔闻,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