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的手机在慕父那沉入大西洋生死不明,厉衡的手机浸了水已经瘫痪。
船上的船长和徒弟二人,竟然没有一个带着手机,这不是让她与世隔绝了吗?
也不算与世隔绝,至少有个卫星电视给她看,只是有时候信号不太好……
厉衡淡淡的“嗯”了一声,抬头,扫了眼她湿润的曲线,说:“去洗澡,小心生病。”
上来游轮后,乔南歆就守在电视前动也不动了。
直到现在,看完她最想知道的节目。
夜晚的大西洋黑水茫茫,狂风暴雨早已停歇。
望向窗外,却还是四面楚歌的窒息感,像是随时会被海水吞灭。
乔南歆扯了扯身上的湿衣服,皱眉:“没有换洗的衣服。”
“有。”厉衡说着,就打开地上的箱子。
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箱子的女装,包括各种鞋袜,各样内衣。
乔南歆惊呆了,看向面色淡淡的厉衡,问:“怎么这么多?”
即使早有预谋,也不能准备这么多的换洗衣服啊。
这简直像是私奔……
乔南歆唇角一抽,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
她这胡思乱想的毛
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她现在是孕妇,为了肚子里的宝宝着想,还是尽量避免感冒为好。
于是,随便抓起几件衣服,问:“浴室在哪儿?”
厉衡伸手指了一下,看着乔南歆离开的身影,抿紧了浅淡苍白的薄唇。
电视节目里还在播放着耀眼的烟花。
厉衡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着,正要关掉,忽然画面一变……
等洗了十分钟澡的乔南歆出来时,电视已经被厉衡关上了。
乔南歆好想接着看的,可怎么调都看不起了。
她穿着及膝的浅蓝休闲裙,跪在沙发上擦着头发,还对着电视自言自语的小声抱怨。
“怎么又看不了了呢?江熠权也真是的,出来让我看一眼也好啊……”
乔南歆心里是很焦虑的。
连阿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江熠权找不到她,该很担心的吗?
她决定,到岸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电话给老公报平安。
还有,她那个害人不浅的不靠谱小舅。
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把手机都丢了呢?
还被那个犯罪团伙大哥给捡到了!
害她一个孕妇,还得深更半夜的在大西洋上如浮萍般漂泊……
在上船的时候,船长就告诉过心急如焚的她,天亮就可以靠岸了。
乔南歆打了个哈欠,明智的决定不再去做无谓的猜想了,还是先睡觉。
穿上有床,但是是船长和船长徒弟的。
乔南歆就直接蜷缩在沙发上,散乱着还很潮湿的头发,慵懒得像一只猫。
海风徐徐,游轮行驶过泛起汹涌的波纹。
静谧的海洋中心,只剩下马达声,和波浪声。
厉衡站在甲板上,倚靠着栏杆看向船舱里面。
微弱的橘色灯光,柔柔的,暖暖的。
许久之后,他才从外面进去,停在沙发边看着她黑发里精致的小脸。
她的睡颜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即使睡着了唇角也会微微的扬起,像个纯净的婴儿。
她不知道,曾经的十多年里,她死皮赖脸的睡在他床上时,他有多少次移不开目光。
这么单纯的女孩儿,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那么明显,疏远一个人的时候也是那么明显。
他何其有幸。
被她那么张扬的喜欢过,也被她那么绝情的疏远过,投入他人怀抱。
厉衡苦涩的勾了勾唇,从箱子里拿出毯子,轻轻覆盖到她身上,这才转身去了浴室。
……
第二天天色大亮,一早就起来等着的乔南歆雀跃的爬上船头,盯着越来越近的海岸。
岸上是一个小镇子,黑种人。
在大西洋里毫无方向感的漂啊漂,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厉衡倚靠着栏杆,看着海面上升起的冉冉朝阳,问:“真的要回去吗?”
“你不回去吗?”
乔南歆诧异反问,清澈的杏眸在朝阳的映照下,透亮得光彩照人。
厉衡盯着那双眼眸有些恍惚,轻声说:“如果,你再也回不去了呢?”
“……”
乔南歆拧眉,目光变得警惕。
“厉衡,你是来救我的,不是来害我的对不对?”
厉衡慵懒的轻笑,一只胳膊搁在栏杆上,微扬的脸庞清透白皙,冰雪的色彩。
海风吹起他的白衬衣,清逸飘渺。
颀长的身躯透着仙风道骨的韵味,像是会随时羽化而去。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和他的人一样朦朦胧胧的,脆弱而清浅。
“你看,你又猜忌我了,小傻猫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已经没了半点位置?”
乔南歆:“……”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她若是说没有,又有点违心,若说有,又太引人遐想。
毕竟她从八岁就开始死缠着厉衡。
吃他的住他的,而且大事小事大多都是厉衡在给她摆平。
她无法对厉衡绝情,但有的也不会是爱情。
这一点,她在普罗村的时候就已经肯定了。
还好游轮已经在靠岸了,乔南歆急忙往下跳。
厉衡却忽然侧身,另一只手臂绕过她,握住那侧的栏杆。
现在的姿势,乔南歆就在他营造的双臂间,怀抱里,近得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乔南歆往后缩了缩,皱眉:“厉衡,你做什么?”
厉衡盯着她脸上的疏远淡漠,还有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倦和失望,她对他总是失望。
厉衡笑了笑,低声说:“小傻猫,你回不去了,昨晚,江熠权的母亲自杀了。”
“……”
乔南歆知道江母有自杀的癖好,只是屡次自杀屡次失败,正是因为这样才送去精神病院。
可是,为什么这次厉衡会说她回不去了?
难道……
乔南歆脸色发白,盯着厉衡近在咫尺的冷清风眸,问:“结果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相信我吗?”
厉衡反问:“你要是相信我,就不要下船,跟我走,我不会害你。”
“厉队。”
乔南歆目光转冷,一字一句的说:“是你说的,口说无凭,凡是都要讲究证据。”
“果然不再相信我了。”
厉衡淡色的薄唇嘲讽的浅浅一勾,松开了禁锢怀中人的手臂。
乔南歆咬着微微有些褪色的唇瓣,却什么话也没再说。
她毅然的走向下船的踏板,头也不回的走进陌生的小镇。
厉衡眉角青筋跳动,猛地一拳砸向栏杆。
血肉之躯和钢铁的碰撞,指关节顷刻间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守着一边的船长吓了一跳,急忙招呼年轻的徒弟去拿船上准备的医药箱。
厉衡看了眼手上的伤口,洒在洁白的衣角上,鲜艳刺目。
可为何,他疼痛的不是手,而是心口的位置……
徒弟要给厉衡包扎伤口,厉衡制止,亲自动手。
常年受伤的男人,凡是亲力亲为,动作很熟练。
船长请示的问:“厉先生,下一个渡口要三天才能靠岸,我们是下船休息,还是……”
“原地休息一个小时,你可以去采购点接下来的生活用品,小宋,你去跟着乔小姐。”
船长和小徒弟都是拿钱办事的。
金主吩咐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于是立刻各自行动。
而乔南歆,正对着一家商铺的公用电话,拧着漂亮的眉头泛起了愁。
尼玛真坑爹!
她没钱啊,而且又没有带饰品的习惯,难道要脱掉衣服当掉?
当然,这只是苦中作乐的想法,现实是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要去刷一天盘子赚电话费?
好吧!刷盘子就刷盘子!
反正她乔南歆是很能屈能伸的!
正当乔南歆握拳准备行动的时候,商铺里的老板换了个台,放映正是昨晚的重播。
乔南歆猛然僵在那里,定定的盯着电视里的画面。
绚烂的烟火之下,满地刺目的鲜血,突兀而鲜明。
伊恩脸色煞白的跑下去,高跟鞋还扭了脚也不在乎,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Aunt——”
乔南歆记得,初次见江母的时候。
江母是被曹菲菲开车撞到了,轻微撞伤。
而这次,江母是冲到路上去撞了行驶中的车。
挡风玻璃都碎了一地,倒在血泊里。
她不知道江母接下去的情况怎么样,因为节目突然中断。
最后出现的画面,是和江熠权极为相似的中年男人,面沉如水的疾步冲了过去。
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戾气,那么汹涌。
像是要毁灭全世界的凶狠,残暴,嗜血。
乔南歆忽然觉得天地间一片迷雾,眩晕的闭上眼睛。
脑袋一阵阵收缩和裂开,交替不断的疼痛,很痛。
此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厉衡会说她回不去了。
昨晚本来应该是江熠权和伊恩的订婚仪式,可是忽然变成了生日庆祝。
在江母心里,伊恩才是儿媳妇儿,他们订婚失败,江母才会受刺激当场自杀。
都是因为她。
要不是她,江熠权也不会为了顾及她的感受。
即便是敷衍,他也会照顾他母亲的感受,配合演这一出戏的。
乔南歆手指颤抖得厉害,手心冰凉,额头也浸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双眼模糊。
眼前的景色在彩色和黑白之间变幻,天旋地转的,要不是她的自制力良好,铁定会晕过去。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但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支撑着她不能就此倒下去的信念。
对,她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
即便山穷水尽,也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不是吗?
“老板,我打个电话,”
正事要紧,为了寻求重要的答案,乔南歆决定先打电话,再谈话费的事情。
反正她穿得并不差,老板不会怀疑,她其实就是个一毛不拔的穷光蛋。
“小舅,你现在在哪里?”
拿起电话之后,她却下意识的过滤了最熟悉的那一个,换成了乔阳的。
乔阳的号码已经补办了回来,接到电话的第一句话不是回答,而是命令般的严肃语气。
“乔南歆,跟厉衡走,不准来美国,也不准回中国!”
乔南歆:“……”
没听到乔南歆的回答,乔阳缓和声音,继续说:“歆歆,听小舅的,你的处境很危险!”
“你看昨晚的娱乐新闻了吗?江熠权的母亲昨晚自杀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我打听了一下,江炜盛迁怒于你,要江熠权和你离婚,否则就要对江熠权进行解职!”
“歆歆,要对付你的人是江炜盛,是江熠权的父亲,江熠权他保护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他保护不了我,我相信他。”
乔南歆坚定的一句话,瞬间把乔阳警告的一番话,全都变成了废话。
乔阳气得脸黑:“你这小命是活腻了是吧?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连体婴吗?有那么离不开?”
“小舅,你知道我的,我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去的。”
乔南歆微微的笑了笑,本迷茫的双眸也逐渐清晰明亮,自我调节的心态已经破开了阴霾。
“小舅,不管有什么样的危险,我是一定要回去找江熠权的,他是我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此刻乔南歆的脑中,浮现停滞的是江熠权离开那晚,缠绵在她耳畔霸道又温柔的磁性声音。
他说:南南,不管发生了什么,永远不要离开我……
乔阳对他这外甥女的固执也颇为无奈,妥协的说:“我在美国,你要找江熠权,先来找我。”
乔南歆乖乖的应下,知道这已经是乔阳最大的让步了,她不能因为江熠权,而惹小舅生气。
“还有件事。”
乔阳严肃的提醒:“以后有人以我们乔家的名义找你,不要理他们。”
“……哦。”乔南歆没有多问,这次不做好奇宝宝了。
反正她早就决定了,不管先祖间的私怨什么样,她都不会去管。
现在听乔阳的语气,好像也是站在她这一边了,她更不想再自己给自己添堵。
挂断乔阳的电话后,她又立刻去拨江熠权的电话,想通之后,这次倒是丝毫不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