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和周眉语在城楼上站了整整一个晚上,这一个晚上,她们两个姑娘要面对无数的眼睛,要承受无穷的压力,要担负所有人的命运。这是一个忐忑又煎熬的夜晚。
次日一早,城楼下面忽然喧闹起来——宋元杰竟然要攻城了。
这出乎了宋易安的意料。她以为,这个以韧性着称的皇子,应该还会耐着性子等待两天。
由此一来,宋易安更加不明白宋元杰的攻城到底等的是什么时机了。
好在叶子攸一行人已经从密道离开,经过一夜的奔逃,此时应该已经远离长安了吧。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完全脱离危险。只要在京城多牵扯敌人一分精力,就能多为他们争取一分平安。宋易安如此地期待着。
周眉语是打仗的行家,无论是野战还是巷战,无论是奔袭战还是攻守战。在她的指挥下,城中少得可怜的兵马竟然还能被充足而合理地调动起来,且进行着极其稳妥的坚守。
滚木礌石、刀枪剑戟、弓弩箭羽甚至热油和火石,都在精当的指挥下配合的天衣无缝。
不过一个时辰,在声嘶力竭的哀嚎里,城楼上下,已经铺满了残缺的尸首,有些看似完整的躯体还有些微的颤动,甚至眼睛还睁着,茫然地对着湛蓝的天空。
焦臭味和血腥味让人反胃,偏还一股接一股地四散着,冲得人头昏脑涨。人就是这么可笑,为了别人的宏图伟业,偏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前赴后继,绵绵无尽。
周眉语支撑不住了。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兵刃没有了,器械没有了,拼了大半天,人手也快没有了,四处告急,捉襟见肘。周眉语因为身先士卒,带头冲杀,身上挂了好几处彩,尤其是腋下的刀伤,深可见骨,血流得止也止不住。宋易安叫她去休息一会儿,可她犟的厉害,守在城楼上不离开,偏要宋易安离这里远些,最好去薛瓶儿府上暂避。
宋易安怎么可能离开。
两个姑娘在几乎要争吵起来的时候,迎来了新一轮的进攻。
宋易安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攻了。短短四个时辰,从上午打到下午,宋元杰像发了疯一样地命令手下将士攻城,不仅不给宋易安喘息的时间,也对自己人发了狠。
长安城的城门,就在这兵力悬殊、攻势凶猛的战斗中岌岌可危。
宋易安已经力竭。虽然有很多人保护着她,但她还是被险些攻上城楼的士兵的刀咬了一口,伤在左肩膀上。因为这伤,她的左半边身子又疼又麻,难以动弹,好像稍微一活动,整个臂膀就会掉下去一样。她咬着牙硬撑着,心里却深深地明白,大势已去。
好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长安城的城门轰然倒塌,几千士兵像洪水一般涌了进来。他们每个人都红着眼睛,扯着嗓子怒吼着,说他们是恶魔一点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