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怡妃脚步没有半分停留,很快消失在江寒的视线里。
江寒的心里五味杂陈。
怡妃对待江寒,不是因为江寒是她的儿媳而善待她,更不是因为江寒能够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为容慕之带来多大荣光,怡妃爱护江寒,只是因为心中存了一颗真心。这颗真心虽然对于江寒看重的家族荣耀、沙场军功、江山社稷甚至儿女私情没有半点用处,却弥足珍贵,不可多得。
就那么一瞬间,江寒忽然品味起自己的婚姻来。
在这场被强迫的婚姻里,她没有得到应有的祝福和庆贺,也没有盼来渴求的相濡以沫、伉俪情深,他们互相试探,互相猜疑,他们好像除了利益和利用,就只有争吵和嘲讽。
到了这个时候,江寒发觉了许多她以前没有察觉到的事。
她承认,自己是个对待情感非常迟钝的人,尤其是男女之情。她好像天生就没有对这种情感的感知能力。
苏淮婴的爱,她感受得太晚,容慕之的爱,她又何尝不是呢?
且不说当初容慕之为了争取亲自挂帅支援江宏的机会而和太子在陛下面前争吵,且不说在江寒冲出京城时容慕之为她善后,且不说为了救援江宏,容慕之甘愿涉险北狄,向北狄可汗借“狼道”突袭凉国,且不说在将凉国残军逼到绝境的时候容慕之代替病中的江寒总掌全局,只谈此次请怡妃出面安慰已经沦为孤女的江寒,容慕之的诚心就是旁人难以企及的了。
可就算感受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有能力答复他,也没有心情答复他了。
那么,凡此种种的爱,她只能深埋在心里,连同那些屈辱和失望,都藏起来,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到死,她也不想再翻动它们,不想让这些记忆牵动她的情思,成为她的羁绊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管家张叔弓着身子走过来,对江寒说:“曲将军和曲姑娘到了。该起灵了。”
张叔的话刚说完,江寒便看到了曲玲珑的身影。江寒心中大恸!
起灵的时候,江寒没有哭。这些天她哭得太多,眼泪似乎已经干了,心也似乎硬了、冷了。浓烈的情感像是一块常年干旱的土地,已经龟裂,只要伸手触碰,就会碎成齑粉,四散逃窜。拿不起,放不下。
有人说,时间能治愈一切痛苦。或许这么说有道理,疼得久了,也就麻木了,再疼也没了感觉,自然也就能称得上“治愈”。只是断肢残臂之类的伤口就算愈合,也不是当初的样貌了。
这样想着,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半个时辰前,张叔派去送怡妃的府兵横冲直撞地进来,不等张叔怪罪他无礼,就听见他慌张地汇报:“郡主,怡妃娘娘……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