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恩叹口气,与安儿拱手道别,目送着安儿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八年,从十二岁到二十岁,他离家整整八年了。安儿不知家中是否依旧,父亲是否还在怪自己不辞而别。可想来父亲应是不会生气的,为一个庶出的孩子,不值得气坏身子。
安儿再次步入家门时,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路还是那条路,府邸还是那座府邸,人却不似旧人了。门口几个小厮嬉笑玩闹,细看之下并无他记忆中熟悉的人。而那几个人自然也不认识安儿,疑『惑』的问道:“你找谁?”
安儿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找谁?这个家,还有谁是值得他找的吗?还有谁会记得他这个庶子?
小厮见安儿迟迟不答,心生疑『惑』。但见此人穿着,不似落魄户,故不好随意打发了,只得先领到门房。
还好府内管事的人没变,那看门的老大爷见了安儿,惊得手中的茶碗都摔了,张口结舌道:“三……三……三少爷?”
几个新来的小厮面面相觑,三少爷?又是哪位主儿?
很不巧,向来只顾生意的邵老爷,那日偏偏在家。更不巧,那门房向内禀报,第一个就通知了邵老爷。
“你还敢回来!不是能耐了吗,不是出息了吗,还回来干什么?”邵老爷一得到消息,立马冲了出来。
安儿冷冷的看着父亲,一言不发。八年不见,竟没有思念,没有担忧。八年再见,父子二人势如水火。
“去哪了?”邵老爷厉声问道,见安儿不张嘴,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说话!”
安儿也同样凶狠的瞪他老爹,满不在乎的擦掉嘴角一缕血丝。
邵老爷继续拷问:“我房里的银票,是不是你偷的?”
安儿离家出走前,曾拿了家里几百两银票。没想到八年过去了,小气的邵老爷还念念不忘呢。
“是!”安儿敢作敢当,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安儿扯出一丝冷笑,硬生生受了。
“偷窃!好,很好。”邵老爷训斥,“来人,将这个孽子带入书房,请家法!”
旁边站着的那几个家仆,早都被这场景吓傻了。见老爷发火,忙生拉硬拽的将安儿请入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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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上次归家,这次父亲不知热情了多少倍。邵安才过了桥,就见父亲带着家仆们,在桥头等候了。果真是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见儿子来了,邵老爷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笑道:“左盼右盼,总算是回来了。一家子人都到了,只等你了。”
邵安看着父亲虚伪的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邵老爷这次不怪儿子不答话了,为掩饰尴尬,他回头望一眼车队,没话找话的说:“东西多吗,带这么点人,伺候得过来吗?”
“打小就这样过来的,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邵老爷脸『色』暗了暗,知道儿子还在怨自己,便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几个孩子中,就属你最调皮,也最出息。”
邵安跟着他爹,并没入自家府邸,而是直接去了邵家大院。邵氏一家大举出迎,门外站着许多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亲朋好友。
毕竟邵安是小辈,便向几位伯叔倾身一礼,算是拜见。那些长辈倒是十分客气,哪敢真受全礼,全都连连摆手,还一个劲的称赞邵安。
邵安与几位长辈谦让一番后,让大伯和父亲先行进府。邵老爷侧首看向邵安,见儿子身穿靓蓝『色』软缎长袍,腰间绑着一根墨『色』鸟首鱼纹宽腰带,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披风。一路上与几位叔叔寒暄谈笑,进退有度,对答有礼。那风度翩翩的样子,哪有半点小时候桀骜不驯的影子?可就在这个他看不上眼的孩子,现在却让他跟着沾了些光,在这么大的家族内,有了当家做主的资本。
话说,邵安的父亲在家排行老二,『性』子懦弱寡言。在兄弟几个之中,并不算出众,成婚后便分出来一直单过。虽说邵府离本家大院只隔了一条街,但邵安也没见父亲天天去祖父跟前请安。唯有逢年过节,带上礼物,去本家表一表孝心罢了。
由于邵安入仕的缘故,如今他爹反倒成为全府上下的主心骨了,一应丧事全权料理,俨然已有家主之风。这令大伯倍感尴尬,只得陪陪客人,打打下手。
邵安在灵堂祭拜过后,低声问父亲:“祖父他怎么走的?”
“大夫说是心血瘀阻。”
“何日大殓?”
“明日。”邵家的规矩是七日入殓,邵安总算在最后一天赶到,再见祖父遗容一面。
“今夜,我想一个人为祖父守灵。”邵安忽然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劳烦父亲,让诸位亲友先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