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知道事情确实是这么回事,可这不妨碍他借题发作,恐吓讹诈了长信帮主一回,让后者缩手缩脚不敢吱声,最后讪讪地离开了。
“阁主……”
秋景被属下一唤,这才回神。
他『摸』向脖颈,竟然把“喉结”取了下来。
这是用面做的假喉结,硬软适当,涂了层油后又『揉』进去一层豆粉,与肤『色』相称,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没有掉,他们是怎么发现的?”秋景纳闷地问。
“阁主的意思是——”
随从十分震惊。
他这位主人,其实已经有三十来岁了,为了掩饰声调较男子略高的事实,才装作年轻,嗓音还没完全变过来。
“阁主虽然不经常出现在人前,但是从未有人发现过您的身份。”
女扮男装者,古来有之,但是都很难装得像。
一个是姿态,习惯了礼教约束,男女走路跟说话见人时的习惯都不同,乔装了也会有深深的违和感,令人看着别扭。
一个是谈吐,女子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外界事物,平日里也很难畅谈己见,故而总是有几分缩手缩脚,很在意被人碰触。
这些『毛』病,秋景自然是一个都没有。
她甚至没有耳洞。
也没易容,作假的就是一个喉结。
一个清俊秀美的少年,或许会被人怀疑是女扮男装。
可是一个其貌不扬,肤『色』粗黑的穷书生,绝对不会有人无端做此怀疑。
秋景生来就是这般模样。
描什么柳叶眉,画什么樱桃口,敷什么茯苓粉……用不着。
倘若真生得一张芙蓉面一双含情目,肤若凝脂白皙可人晒都晒不黑,她怕是愁都要愁死了。
多不方便。
“他是怎么在一个照面就看出问题?”秋景说的是墨鲤,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世间真有神医,透皮能见骨,一眼辨出男女?”
***
蔡老爷子沉着脸回来了。
打得不可开交的四帮十二会瞬间哑了火。
那些满肚子算计、一脑袋利益的帮会头目,看到龙头会那一群面目红肿龇牙咧嘴不停地在身上胡『乱』挠动的人,一时之间都愣了。
数一数,人好像一个都没少,连龙头会被掳走的账房都被人扛回来了。
蔡老爷子脸上一排包,红彤彤的。
毒蚊子咬过的包,不仅奇痒无比,还会肿成一个圆形或者长条状的方块。
现在几个肿块连在一起,活似被谁打了一拳。
这还算好的,蔡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脸上有皱纹,蚊子不好下口。那些年岁较轻的帮众,特别是生得白胖易出汗的,均是鼻尖肿一块,脸颊肿两片,脖子下巴更是惨不忍睹。
蔡老爷子尚且能忍着不挠,其他人就没有这个毅力了。
越挠越痒,于是连同肿块在内的皮肤被抓得红一道白一道的,好些人还挠破了,脸挂血丝。
——看上去像是跟野猫一夜苦战。
碍于蔡老爷子面子,众人都在憋笑。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原因自然是奉威镖局。
且说蔡老爷子受了内伤,又被蚊子折磨了个通宵,好不容熬到『穴』道自动解开的时候,身手难免迟缓,这一缓,就没能抓住身份败『露』急着逃跑的杜镖头。
那边长信帮主跑得也不慢,眨眼间蔡老爷子身边就只剩下龙头会的帮众了。
巧合的是,奉威镖局留在城里的这些人因被打劫钱袋知道了前朝孟国师出现,惊骇之下慌忙退走,直接导致蔡老爷子回来的时候,一个奉威镖局的人都没找到。
为免节外生枝再起风波,蔡老爷子索『性』把杜镖头的身份告诉了四帮十二会另外十四家的头目。
众人又惊又怒。
江湖人对官府很是抵触,连投入六扇门效力的都要被他们骂做鹰犬,更别提锦衣卫了。
自陈朝起,锦衣卫在民间就声名狼藉。昏君『奸』臣祸『乱』朝纲的龙套活儿他们包了,持强凌弱欺男霸女的事情也要掺和一脚,总之哪儿有不平事,哪儿就有锦衣卫的踪迹,陈朝如此,齐朝也好不到哪去。
听闻豫州道上最有威望的镖局竟然是锦衣卫的探子,气『性』大的江湖人当场抽刀,叫嚣着要砍死这群家伙为民除害。
一群吓得百姓不敢出门不敢做生意的地头蛇,张口说要为民除害,也是很滑稽了。
身在其中的人,丝毫不觉得。
哪怕有人心底觉得可惜不能搭上官面路子,明面上也得表现出义愤填膺,争着去杀为祸朝野的鹰犬。
蔡老爷子少不得说两句劝慰的话,让众人冷静,多为帮中弟兄着想,多为手下人的家眷着想。要在一个地界上混饭吃,就不能把官府得罪狠了。
众人又发了一通狠话,然后从善如流,全都带着人撤了。
江湖道义嘛,只要喊得响亮,自己也觉得自己很道义无可挑剔就行,谁还较真呢?那不是为难自己吗?
于是县城里一下清静了。
衙役捕快们松了口气,得意地回去表功讨赏,哪怕什么都没做,也不妨碍他们将打退闹事者保住县城铺子民舍的功绩戴在自己脑门上。
听着外面的动静似是恢复了正常,街上店铺终于纷纷开了门。
孟戚没打算立刻走,马车已经没了,他准备在城里买些物品。
之前街上铺子没开,出去也没用,索『性』在客栈里坐坐,没想到会有一番收获。
“没想到风行阁主竟是女子,大夫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是大夫。”
墨鲤无奈,又补了一句,“还是龙脉。”
龙脉不会被人的长相『迷』『惑』,更能看清本质。
“孟兄又是如何发现的?”
“大夫既然怀疑,那自然是对的,多看几眼就能发现了。”
孟戚觉得这是一个吹捧墨鲤,哦不,秦逯医术的好机会。
得了秦老先生真传的墨鲤,绝对是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