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倦起懒梳头,低声笑问郞依旧。手捧素笺细看去,落红满地人不捡。且说个物是人非事事休,竟是未语泪先流。
落下的泪沾染了颊上的香,香艳浓烈,透着一股子浅薄,就像现在的我,眼角一勾便是炙炙风情,瞧来已知非好人家的闺女。
由来我就不会是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腼腆婉约江南女子,只会是才笑多情,和衣入郎袖的随性大胆。
这随性大胆因这我艳,就成了放荡与不知羞耻。
少时就艳,如同那三月枝头桃花,入人眼的全是毫不掩饰张扬的美,如今我只不过是自个儿手上的一纸素笺,浅浅淡淡泛着单薄的底色。
说什么小时,不过是自讨无趣,将素笺放入门外河流,指间染了胭脂色,用胭脂染的笺怎能没有胭脂色,簪花小楷透过纸背是奢侈的香,随着河流转转悠悠,仿佛永远不知厌倦,一如多年前我刚来时。
回转屋里重新梳妆,那人已走了,他不爱我,我不爱他,求得不过***娱,逢场作戏谁不会,大家高兴就好。
我对着铜镜画娥眉贴花黄,勾起唇,笑容艳艳。
曾经我也有个画眉人,交颈鸳鸯恩爱情长,只是后来,好像故事说到这儿,总得说个后来,不然总觉得意犹未尽,非得将人伤疤一层层揭开博旁人一笑才好。
所以,你要听我便讲,没什么讲不得的,后来他终是离了我,任凭我美,我艳,他真诚至极,所以他说他要走便是铁了心,我怎么挽留。
爱时是真爱,不爱便是真不爱,哪怕日日换了新装也换不回来他瞧我一眼。
他另结新欢,我便另寻金主,反正已互不相干。
曾经是曾经,总说什么曾经,曾经沧海难为水,叹什么曾,说什么经,曾经过去亦云烟,怎的没了勇气挥刀断尘缘。
我研墨,砚台一寸寸晕染开来,提起狼毫笔一字字写下,愿以此身酬知己,原来,我心里是想着渴望着有个人能懂我,懂我苦,懂我脆弱,不多不少,恰恰好护着我。
此生我希求有一人能将我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苦,免我惊,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那样的小心翼翼,带着祈求,只为得不到,护不住。
泪竟这样流下,打湿了桌上的宣纸,刚写好的字模糊不已,知己呵知己,连泪都在嘲笑这场空想。
空想也好,真实也罢,这些终究握不住,抓不牢,半生荣华,一世孤寂,到底谁能记得了。
手中笔颤悠悠,我闭目,不愿睁眼,可是还是得睁开,我还没死,再多苦难我也得一力承担,生来执拗的我不愿讨饶,唯一的倨傲,折根断骨也不肯舍掉。
芳华日已暮,梨花桌上的红烛一截流淌成泪,说像心中那点赤色朱砂,我却觉得是血泪,那点朱砂怎此得上血泪成海成殇。
突然觉得冷了,明明这屋里尽是碳盆,明明这屋没有一处能透风的,我却还是冻得发抖,原来我竟寂寞如斯,寂寞的发冷。
寂寞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向来都寂寞,寂寞得快疯了,独行独立独卧还独眠,自斟自饮自笑亦自醉,身边有人跟没有一般,我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