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言步步紧逼:“佛不是说众生平等吗?杀人便堕地狱,而你们,不杀,只是出佛身血而已,又何必下无间地狱。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佛性无常无无常,不依身在,不依心在。故身可灭,心可坏,佛性无能断者。既然如此,出佛身血又有什么可恶?”
聂双言倒也不是杠精,她就是真的有些好奇罢了:“以恶心伤于己心之佛。于佛不恭敬不信乃至谤佛,或以贪着五欲之发心求于佛,或为名闻利养行法布施皆为出佛身血。出佛身血有身命和慧命,这都是断佛慧命的行为,也算作是出佛身血。人又未死,传承又未断绝,何须下无间地狱。”
聂双言带点儿嘲笑道:“看见没,于佛不恭敬不信乃至谤佛也是出佛身血,你还敢说佛不强求人信吗?这可是要下无间地狱的。”
迦叶长者怅然:“佛昔年化身为释迦族王子乔达摩?悉达多,舍弃家世为求度脱,佛那时悲悯众生,见众生浸染外道,无有脱期,而心生怜悯。佛愿度众生,却未以这些压制众生,强求众生非信他不可。昔年有于佛不恭敬不信乃至谤佛者,佛都宽恕他们的过失并度化他们。佛乃大爱,又怎会因如此而让他们下地狱?”
“佛说,吾于五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吾亦分身千百亿,广设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分身度脱。”
迦叶长者怅然:“纵然是不生敬仰之辈,佛也只想度脱他们。佛未变,变的不是佛。”
聂双言哑口。
她想起自己当年看的一些小说:神灵从未改变,改变的是他的信众。
神灵是初心,可他的信众却想皆由他得到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即便为自己所信奉的神灵泼上脏水也是在所不惜的。
聂双言一下子便怅然起来了。
迦叶长者不知,只道:“然而若是命中因果如是,佛也无法干涉,如神通第一、行孝第一的目犍连,因于外道之祸,死于乱石之下。佛知道,目键连尊者也知道,然而,依旧从容忍受。我们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命中所该得的果承担一切。”
“佛法从不是敛财之法,佛学从不是桎梏人之学,佛教也不是容不得他人之教。”迦叶长者平静道。
聂双言有些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她只似乎觉得,自己当年对于佛教的一些认识是错的。不过,也许错的不是她,而是后来已经被更改到面目全非的佛教吧。
聂双言想起儒学,便又觉得,或许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这样——不论原本有多么纯洁善良,然而等到后来,时间流逝,便会盖上一层层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直到面目全非,再也认不出来。
迦叶长者知晓过去未来,并不为此而与聂双言为难,他只慈爱的看着她:“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