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婴儿出生所发出的一阵啼哭,透过房门,传到客厅,所有丫鬟这才相继松了一口大气,眉开眼笑,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好像躺在里面的南宫彩儿正是自己的亲人。
她们都是一些贫穷人家的姑娘,因为各种原因被父母抵押给了专门以人口买卖为生的牙婆,再由她联系形形色色的买家。
那些姿色姣好,身段上佳的女孩尽数被她贩卖到了虔婆的手中,虔婆就是那些烟花之地的老板娘,俗称老鸨的女人。
剩下姿色平凡的姑娘便被闻讯而来的光棍一一浏览,年龄尚且,身体允许的便被那些家困潦倒的老实人买下带回去生儿育女。
而她们这些最后剩下的女子,都是一些年龄尚小,身子虚弱,姿色平凡的女孩,结果只能被她贱卖到了奴隶市场。
在那里,她们开始过上了猪狗不如的生活,像是无尽的噩梦一般,她们受尽各种羞辱和打骂,每一个来到奴隶市场的人们都带着有色的眼光,将她们视为一件件低贱的物品。
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内,她们已经看透人间冷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所有人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看不到一点生存的渺茫,就在这时,东方寒牵着南宫彩儿走进了她们的世界。
东方寒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歧视她们,反而把她们全部买了下来,当做府邸的丫鬟,住的是两人一间的上好闺房,每个月还会给她们所谓的薪水,她们要做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照顾着已有身孕的南宫彩儿,其他的重活累活反而交给了那些花着重金招聘回来的小厮。
在她们心里,善良漂亮的南宫彩儿根本就是姐姐一般的存在,不仅会给她们买好看的新衣服,更是每次出去都会帮她们带些名贵的胭脂水粉。
现在的日子根本就是她们从来不敢想的,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生活,她们已经彻彻底底的认可了这个大家庭。
不远处的窗户下,皎白的月光倾泻如水,东方寒一脸压抑的神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颇显阴森,望着那张紧闭的闺房,此时此刻,他心如刀绞斧凿。
最爱的妻子正忍受着产子之苦,而他却只能站在房外驻足,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浩瀚的瞳孔中此刻犹如战场,一丝迷茫,一丝彷徨,一丝痛苦,一丝纠结,一丝希望……仿佛天地之间彻底失去了颜色一般,漆黑一片。
风,肆意地嚎叫着,透过窗户。夹杂着一股寒意,灌进了客厅之内。
月光悄然间暗淡下来,不断出来的婴儿啼哭声像是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响,他不敢置信的望着闺房的大门,喃喃着嘴角颤抖道,“生了……生了……彩儿他生了……是我听错了吗……”
大门旁的丫鬟们,犹如一只只鸟雀一般,向着他恭喜起来,“老爷,你没有听错,夫人是真的生了……”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吐出,言语之中满是无法形容的激动,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彻底的发泄出憋在自己心里那满腹的愁绪。
如此一来,母子暂且安康。
万事开头难,孕妇产子也是同一个道理,尤其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导致难产的孕妇,整个过程更加艰辛,更加痛苦,也更加危险。
只要稍稍一不注意,就极有可能落下悲惨的结局,保大保小,也成了每一个人等待消息的人,最不愿听闻的噩耗,十有八九,一生一死,甚至两者皆亡。
如若第一个胎儿安全出生,那么恭喜了,逢凶化吉,那是祖祖辈辈修来的福气,后面胎儿出生的难度就显得难度大大减小,但是也会伴随着各种危机,最常见的还是母亲体力不支,此时此刻,一个稳婆的重要性就体现出的淋漓尽致,她能最大化的帮助孕妇度过这个鬼门关。
稳婆,专门负责接生的妇人,年龄越大者,手上的经验越是丰富,东方寒之所以能够放心的请她前来接生,就是因为事先已经查清了她的底细。
本名士秋,为天典皇城人士,曾嫁给一个富商,因为难产的原因导致胎儿夭折,富商借此为由,将她休弃,重新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丫鬟做了夫人,为了避嫌,更是散播起谣言,派人到处宣扬士秋的不是,更是讽刺她是一个十足的丧门星。
寒冬腊月,她强忍着满腹的苦水,受进众人的议论,拖着产后导致的虚弱身躯回到哦了娘家。
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娘家人听信谣言,不听她的解释,反倒说起她是一个扫把星,丢尽了祖祖辈辈的脸面,随后拒绝承认她是士家之人,让她有多远就滚多远。
备受打击的她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就在她准备投河自尽的那一刻,却遇见了一个赶着接生的稳婆,稳婆见她可伶,听闻她的悲惨遭遇后,于是便把她带在身边。
冥冥之中,或许是命运作弄,士莲在接生方面却有着独特的天赋。
于是稳婆便决定传授她接生的手艺,一来是让她寻个谋生的饭碗,不至于饿死在街头;二来是给自己寻个传人,谁叫稳婆这个职业不被世人所接受,哪家父母会忍心一个从小拉扯长大的黄花大闺女,干这种遭人白眼的低贱事情,不仅有失门面和身份,还极为辛苦累人。
这一干,便是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里,她拯救过无数难产的妇人,却仍旧不受别人的待见,反倒是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名声,或许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那一夜,她所惨受的痛苦和折磨,她发誓自己有生之年,再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咬着牙,她挺到了现在。
“父亲……母亲……”
灯盏不断摇曳的火焰中,昏黄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然落下,现在他已经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和苦楚,养儿难,生儿更难,这也是他此刻最直接的体会。
“老爷,你怎么哭了……”一个丫鬟无意中扫过他的脸上,关心道。
“你真笨,老爷当然是高兴的落泪啊!”没等他回答,一旁另一个长相有些清秀的丫鬟抢先解释道。
“……我问你们……你们会和父母……断绝关系吗”
这突兀的话题直接让原本喜悦起来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所有丫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倒是之前那个抢着回答的丫鬟,目露思念的神情,娓娓道来。
“不管什么原因,奴婢都不会这样做……我母亲生我时难产离世,父亲含辛茹苦把我和哥哥养大,而我从小身子不好,父亲为了给我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后落下了一屁股的债,直到有一天,要债的人逼上门来,说要把我卖到怡红院给人当丫鬟,父亲不肯,他们说不卖女儿也可以,那就要在他身上拿走点东西……”丫鬟哽咽着潸然泪下,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当时我父亲就说,他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在所不惜,他们闻言便打断了他的一条腿,挖走了他的双目……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父亲就不会这样……后来那些人还是不顾父亲的阻拦,打伤了我哥,把我卖给了牙婆……”
诺大的屋子里,弥漫起一股悲意,东方寒深深地吸了口气,止住悔恨的泪水,他下定决心,等到彩儿可以下地,他就要带着她和孩子去见父亲,承认所有的错误,就算他不肯原谅自己,自己也会长跪不起,直到他肯原谅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嘹亮高昂的啼鸣声打破了整片寂静,鸟声响起的同时,闺房里的婴儿啼哭声猛然消失,这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震惊之余,东方寒直接窜出了屋外,出现在他头顶上方的正是那只不断拍打着双翅的神兽凤凰,具体来说是凤凰的一个支族——火凤。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火凤眨眼间便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心里暗自猜测,这等异象定是和着自己刚刚出世的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哇……哇……”又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屋内传出,就在他刚准备转身回到房间时。
异象再起,凛冽的狂风像是发了疯的肆掠起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骨的寒意,顾不得多少,下意识的他眯着眼,抬起头,头顶的夜幕之中,一只全身透着寒意的湛蓝色冰凤缓缓的降落下来,那是一双怎样清澈的眸子,直指人心。
“蹡蹡……”冰风扬起修长的脖颈,对着天空一声啼鸣,在那高昂悠扬的叫声中,和火凤一样的结果再次发生了,就在它消失在黑夜之中是屋内的啼哭声转眼间平息下来。
若不是空气中那残存的寒意,他甚至都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只是这个梦太过现实。
回到府内,此时的丫鬟早已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各个喜笑颜来,原因在于就在刚才第二个孩子已经降生。
所有人的双眼死死地注视着闺房的大门,她们在等,等待目睹新生命的开始。
时间悄然之间,缓缓流逝,原本迟迟还未打开的闺房中出来一道急促的叫喊声,“快……热水……再来一个丫鬟……”
虚弱无力的声音此时显得极为仓促,离门最近的一位丫鬟顾不得等待,直接端着一盆热水推门闯入,随后传来的就是一阵清脆响亮的拍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