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雷恩脑子还算活络,很快就明白绘制地图应该是亨利的任务,怪不得他一路上总在看指南针。但是雷恩这个人心里不藏事,他说:“这草原上是没有路的,每年春天雪化了牧民们从哪走,那里就是路了。”
“是啊!两国隔绝太久了,现在郢都的公卿们根本就不清楚梁国这里的情况。”
“不过还好刘长卿那个疯子死了!”雷恩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仿佛那个死掉的刘长卿比这漫天风雪还要可怕,“不瞒您说!要是刘长卿不死的话,说什么我也不会来这里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是说这个刘长卿真的有那么残暴吗?”
“他呀!根本就不是人,简直是个魔鬼。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亲手劈了自己的儿子,就连他的孙子和儿媳也都一并杀掉,全都剁碎了,二十几个人装在一口棺材里埋了。随后又诛杀他儿子的亲信、随扈好几百人,家眷一律罚没为奴。那年有好几千梁国人入关投降,都是怕被牵连到那件事情里面。”
“怎么安置那些梁国人?”亨利想起了这件事情。
“不一定,朝廷有政策,要优待那些愿意投降的梁国人。正常年份投降的人不多,一般就安置在邻近的州郡。那会人实在是太多了,朝廷怕他们生出乱子来,就分批迁移到内域的州郡去了。我记得郢都还去了一百人。”
“对!到郢都的时候只剩八十三个了,有几个女孩子最后还去皇城做了婢女。”亨利正说着话却发现彼得·雷恩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他凝神屏气望向左侧的风雪里。亨利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风雪中可以看到有个人影影绰绰的骑着马,站在远处的雪丘上俯瞰着整个使团,那种熟悉的被监视感油然而生。亨利揉了揉眼睛,那个人便消失不见了。两人对望一眼,嘴角都挂上了苦笑。
“真是阴魂不散!他们是些什么人?”亨利拉了拉弓弦,无奈弓臂却发出了细细的脆裂声。由于天气太冷,这张一百五十步的强弓,现在顶多能射三十步。
“梁国精锐!踏白军,老对手了。”雷恩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自豪之情。
亨利这才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国斥候“踏白”。华族的语言里“踏”,即检踏,是勘察、搜查的意思。白,自然指的是这一望无际的雪原。同时白与薄声音相近,可通假。现在的渤海方言中白、薄还是同音。而薄的意思是“草木丛生,交织,不可进入”。因草木茂密,敌人容易埋伏,就逐步引申为“敌人设伏”的代称。所以“踏白”二字合起来,也有“查察敌人隐伏”之意。这支斥候旅的人数并不固定,一两骑可以起到侦查、追踪和警戒的作用。自成一军的话通常做先锋军使用,在行军中探明道路,以保证大部队的顺利行动。踏白军的人数不超过两千,但个个都精于骑射,是一支真正的尖兵。以上这些信息都详细记载在《北朝军制实录》中,它是战争学院的一门必修课。
“难怪梁国人仅仅派出一个百人队来引导使团,原来他们还有别的心思!”亨利猜的没错,谁要是胆敢私自离开使团,那些“踏白”会还不犹豫的将他射成刺猬。
“嘿嘿!都指挥使有所不知,梁国人这是有样学样。那会他们的使团入朝觐见的时候我们也只派了百来人沿途护送,但是皇上却下旨要求幽云两个将军府戒严!还命令北直隶总督罗伯特?蒙代尔集结五千人马在大名府待命。哈哈!梁国使团只有三十三个人而已。蒙代尔总督亲自率领这五千人马在三十里外尾随,一路“护送”梁国使团到郢都。沿途各个州郡也都布置了重兵,要是梁国使团少一个人的话,我估摸着有很多大人都会睡不着觉的。哈哈!哈哈!”雷恩用戏谑的口吻调侃了朝廷的小题大做,他本人在幽州边境和梁人打了二十年的仗,从来就没有怕过!当然会有些瞧不上朝廷因为几个梁国人,就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坚定的步伐走在深深的积雪中,将长矛当作探路的手杖,丝毫不在意周围狂涌的风暴。他时不时的去碰一下马儿的肋部,让它跟紧自己。雷恩有着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比常人高出一头的个子,在凛冽的寒风中有如一根岿然不动的石柱,是这混沌天地里唯一“清晰”的事物。他的脸常年面对着北方吹来的朔风,因此显得很粗糙。鬓角也已经花白,但是依旧强壮有力,任何狂风都不可能让他的步伐有丝毫的紊乱。现在他挺着身子向前走,那劲头仿佛是在说:风也好好,雪也好,都挡不住彼得·雷恩的路。有这样的人和自己一同守卫帝国边境,亨利觉得非常放心。
亨利·马奎尔一到幽州就立即被擢升为都指挥使,这对于作为新科的大搜礼冠军、皇帝亲封的冠军子来说原本只个是照例的任命,可问题是亨利并没有从战争学院毕业。好在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幽州督师布哈尔?维亚济马手中,他非常的器重亨利。其他人就算是略有微词,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次帝国派遣鸿胪寺卿以非常高的规格出使梁国,是要与梁国订立新的盟约。梁国国主刘冲已经答应放弃年号,并且愿意接受帝国的册封。作为回报朝廷每年赐岁币三十万,允许梁人遣使祭祖,重新开放边境榷场互市,归还当年在军都岭缴获的梁国王旗,以及换俘和联合打击长期盘踞在两国边境上的几个匪帮。亨利在使团里的身份是侍从武官,负责沿途收集与梁国相关的军事情报,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和平能够持续多久。将来一旦战端再起,以他的能力和对于梁国的了解必定可以自领一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