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柔却不在意似的说道：“难道是七七回魂之夜，兰溪跑来跟水袖叙旧来了？她活着的时候，原就跟水袖极好的。”

两个人看似不经意的一问一答，伴随着渐渐阴暗下来的天色，和井中发出的抓挠声响，让水袖满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脸上面前维持着笑容，却听见影薇又说道：“奴婢听宫中的老人说过，宫门口都有门神把守着，所以拘拿魂魄的鬼差进不来，若是屈死在了宫中，就要变成孤魂野鬼，在死了的地方不断的游荡，一遍遍重复着死时候的事呢。”

凤灵柔便叹息了一声，对着水袖说道：“也是那几日太过烦乱了，竟是没有想起替兰溪做个道场，若是果然如同影薇说的，只怕兰溪的魂魄如今还在这宫中呢。”

水袖心中的惊恐更是加剧，连脸色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凤灵柔见状，却是一笑，转头对着影薇说道：“咱们别说这些了，水袖胆子小，晚上要做噩梦的，再说了，兰溪也不是在这里走的。”

说完，又转头看向了水袖，说道：“你过来，把果子提上来吧，泡了这么会儿了，也该冷了。”

水袖的脸色便刷一下便得惨白，心中拿不定到底这是偶然的事，还是凤灵柔故意要试探自己。

可此时却也不敢不听，便站起身来，一步步向着井边挨了过去。

水袖慢慢走到了井旁，伸出手来那手指却是颤抖着的，她伸手握住了垂入井中的麻绳，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用力向上提起。

凤灵柔和影薇都看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水袖心中虽是明白，可到底是害怕得紧，控制不住身体的抖动了。现在心中虽是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露出破绽来，可脸色却是不听她使唤，已是白的像张上好的宣纸一般了。

手中提着麻绳一用力，那麻绳竟是丝毫未动，水袖心中更加惊慌了起来，索性双手抓住了麻绳，奋力一提，如此一来，身子便弯了下去，双眼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看到了井中。

只见昏暗的光线之下，井中黑漆漆的一片，细细碎碎的光线倒影在水面上，便如同银色的小鱼蹿上跳下。

水袖见并无异常，定了定神，伸手再去提。却忽然看见水面上飘飘扬扬着黑色的丝状之物，心中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便看到一张苍白的脸从水底猛一下冒了出去。随即，便有一双同样惨白的手抓住了麻绳。

水袖骤然受惊，大叫了一声，双手松开了麻绳跌坐在了地上。

凤灵柔便连忙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水袖却是不说话，浑身不断颤抖着，惨白的脸上嘴唇蠕动，似是说不出话来。

凤灵柔凑得近了些，才听见她低低念叨的是：“别过来……别过来……”

凤灵柔心中明白，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对着水袖继续问道：“谁不要过来？”

水袖双眸紧紧看着那口井，整的圆圆的，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却是如同没听到凤灵柔的追问一般，不肯说话。

正惊魂未定，却忽然见几根苍白的手指放在了井沿上，湿漉漉的带着水滴。水袖如同见了鬼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口中大喊着：“兰溪还在井里！”转身就要向后跑。

才跑了几步，却见树后闪出一个人来，正是苏龙。

苏龙拦住了水袖的去路，伸手在她脖领上一提，已是将她整个人凌空拎了起来，接下来水袖便觉得天旋地转，被抛到了凤灵柔的脚下。

浑身酸痛不已，可双眼却是又回到了那口井上。却见井沿上空无一物，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刚才所见是不是真实的。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影薇却忽然大喊了一声：“兰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来了？”

水袖本就惊魂未定，此时听到了影薇的喊声，愈加胆战心惊了起来，竟是一头扑进了身旁小铃铛的怀中，口中不断喊着：“贤妃娘娘救我，贤妃娘娘救我。”

凤灵柔闻言双眉倒立，没想到竟是还有意外的收获。小铃铛脸色煞白，伸手去推水袖，口中喝道：“贵人别胡说，这与贤妃娘娘什么相干！”

凤灵柔却是连连冷笑，口中淡然说道：“有没有相干，很快便能知道了。”

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对着苏龙说道：“这审问的事，我不在行，还是你来吧。”

苏龙便点了头，走到了水袖跟前，问道：“兰溪可是死在这口井中的？”

水袖此时惊恐之极，只想快些离开了这水井，便毫不迟疑的点了头。苏龙继续问道：“是你杀了她？”

水袖虽是害怕，却也知道这件事承认不得。咬着牙便摇了摇头，苏龙却也不多说话，伸手提起她来，便向着水井旁边凑去，那几根湿漉漉的惨白色手指随着水袖的走进又一次出现在了她视线之中。

水袖放声大哭，拼命扭动了起来，口中喊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

小铃铛见水袖几近疯魔之态，便悄悄向着后面退去，刚想转身离开，却觉得袖子被人一拉，转过头来，就看见影薇在拉着她，小铃铛不知如何解释，刚要嗫嚅着开口，影薇却是毫不客气的扬手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

小铃铛伸手捂住了脸，哀哀哭了起来。宫中制度，宫女挨打很少有向着脸上招呼的。因为宫中女子能够晋升几乎全凭容貌，这一张脸便是荣辱的关键所在了。

所谓“打人不打脸”说的就是宫中打人的规矩，而俗语常说的，“骂人不揭短”则是说的辱骂太监的时候不提到他们是阉人之事。

而影薇一出手，打得就是她的脸，不但说明影薇已是怒急了。更说明，她一定是得了皇后的吩咐。

此时的水袖已经是支持不住了，双眼看着那湿漉漉的手指，口中不断说着：“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是情愿的……”

一句话说完，也就停止了挣扎，认命似的瘫在了地上。凤灵柔见她招了，这才深吸了口气，对着水袖说道：“我知道你并非心肠狠毒之人，今日能吓成如此模样，显然也不曾做惯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