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缘木眼看着于锦鲤除了昏睡以外,好不容易给了点别的反应,他凑过去仔细一听,这才发现,她轻得像是气音一样微弱的声音固执的念叨着同样的一句话。
“我不要去酒店……”
简直像是个生了病却撒娇不愿意去医院的小朋友一样,于锦鲤成熟得太早、也太快了,李缘木难得看到她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禁莞尔起来。
“乖,听话好不好,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呀……”
李缘木的声音压得很低,谆谆善诱的语气竟然带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性感来。
可是于锦鲤却全然顾不上这些,她只是一味的摇头拒绝着,摇得晕头转向的也不愿意停下来,嘴里还小小声的念叨着,“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
于锦鲤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一下。
“因为……”
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记忆到底还是扎根在了她的心里,酒店里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呢?
当她蜷缩在被子里,大惊失色的听到原本只应当睡着她自己一个人的酒店房间里,居然会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的时候,当她硬着头皮打开开关,瞳孔地震的发现窗帘的边上竟然站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的时候,当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狼狈的赤着脚、连鞋都来不及穿的下床去挂防盗链的时候,有谁能够设身处地的体会她的恐惧?
滔天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嗓子干涩得叫都叫不出来。黑漆漆的酒店房间里,那个时候的她只能徒劳地往后瑟缩着,拥着厚厚的被子,却手脚冰凉。
——夜安好梦。
那个女人直勾勾的眼神好像还在不知名的地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幽幽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挥散不去的鬼魅一样,化成了一块心病压在了她的意识最深处。
从那之后,晚上睡觉,甚至就连灯都不敢关。
廊灯和床头灯都要开着,照得屋子里面亮堂堂的,只有这样,她才敢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她原本已经好好的,把这点不为任何人所知的恐惧深深的压在心底了,可是当李缘木小心翼翼地、轻轻的问她一句“为什么不要”的时候,那些明明早就已经被掩埋了的情绪,竟然擅作主张的破土而出了来。
“酒店里有人在看着我……”她在心口的地方撕裂了一个小口子,然后接着大病一场作掩护,在黑暗中把憋在心里的委屈倾倒出来了一点点,“他们会在酒店里……那些私生……”
不要住酒店,酒店里会有私生的。
李缘木嘴角刚刚沾染上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不,不是的,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撒娇耍赖着不想去医院的小朋友,她只是一根绷得太紧太紧,终于断掉的弦而已。
她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做艺人这一行的,沾染烟酒独品的好像总是比普通人多一些,他们承受着超乎寻常人的关注,赚得了高于寻常人的酬劳,自然也理所当然的承担着比一般人更重的心理负担,所以才需要这些东西来借以消解。
而于锦鲤呢,她入行那么早,受过的关注挨过的骂一点不少,可是她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默默地吸纳着所有的恶意,然后什么都不讲,只是闷在心里消解着。
可是她又不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她也会有七情六欲,她也想要短暂的依靠一下什么人,把所有的委屈和憋屈都倾诉给他,然后撩起袖子给他看自己身上的每一道累累伤痕。
她又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