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腾龙头埋的低低的,依然是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你吱一声啊!”
“妈的,一个两个都他妈的白眼狼!”
“老娘真是白疼你了,你看看你现在,和于锦鲤那个婊子有什么区别?”
于腾龙终于抬起了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争辩道,“于锦鲤不是婊子!”
“妈,你到现在都不觉得你自己错了吗?”
“我能有什么错啊我管教我自己的孩子,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于锦鲤生下来!”
“妈!”
于妈妈又开始骂了起来,就像是全然听不到于腾龙接下来说的任何一个字一样,她只是趴在玻璃上,把大半张脸都压得扁平,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一串涎水来,看得一旁穿制服的公安人员皱了皱眉头。
徐方舟发现于腾龙整个人都在抖,攥紧的拳头、低垂的头、在生身母亲面前挺不直的摇杆,全部都在克制的微微颤抖着。
他不愿意让于锦鲤在牵扯到这些糟心事里来,所以他用他还未成年的、尚未褪去稚嫩的臂膀支撑起了一切,接替他的姐姐蹚进了这潭不明不白的沼泽里。
他脸上的奶膘都还没有消,可是他要保护于锦鲤。
——小龙过来,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啊?
——于锦鲤就他妈的是个贱人,喂不熟的白眼狼!
——小龙真棒,妈妈奖励给你什么呢?
——这个月怎么又没打钱回来,我就说她纺织厂的那个工作不能辞,她偏不听,现在怎么着,我们全家跟着她一起喝西北风吗?
——小龙过来……
幼时那个无条件的溺爱着他的妈妈,和现在于妈妈这副面目可憎的嘴脸重叠在一起,他睚眦欲裂的看着玻璃另一边的那个丧心病狂的妇人,终于不得不告诉自己,那个会牵着他的手带他去游乐园的妈妈,早就已经消失了。
于妈妈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旁边的办案人员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她半拖半拽的带出了房间。
“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的精神状况实在是……不大理想。”办案人员犹豫了一下,根据这些天的了解来看,于腾龙是单亲,除了里面的那个丧心病狂的妈妈以外,只有一个姐姐互相依靠,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人来说,实在是过分沉重了。
可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这边还是建议您申请保外就医……”
保外就医,是监外执行的一种。被告人在服刑期间,患有严重疾病、短期内有生命危险,或者患严重慢性疾病、在劳动改造场所长期治疗无效,经过相关机关批准下,是可以申请保外就医的。
于腾龙清清楚楚的知道接下来于妈妈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境,要么是精神病院,要么是铁窗牢房,无论是哪一种都绝对是不容乐观的处境。
他分明有机会再去替她争取一下的,至少聘用一个靠谱的辩护人替她争取一下利益,可是于腾龙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像个机器人似的,厚厚的一沓文件上一个接一个的签了字,然后一言不发的原路折返,离开了公安分局。
徐方舟还是像来的时候那样落后他半步,走着走着,却发现他的步伐好像沉重了一些,好像背负了什么沉重的分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