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天亮了以后再开吧,两个人无声的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两个十几岁的青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干脆放倒座椅,随遇而安的躺平了下来。
前后座的空间连通在了一起,徐方舟半跪在副驾驶座上,发现后座上有一个放杂物的提兜,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
“啊,那个是我助理放在车上的,里面应该有一条毯子,”于腾龙正低头解着安全带,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帮忙把它拿到前面来吧……”
话音落到一半,突然生硬的止住了。
于腾龙突然想起了,那个提兜里,除了毯子和一些常用的杂物以外,小周还在里面放了什么。
他僵硬的垂下头,不敢去看徐方舟。
容量不小的牛皮纸袋里放了不少东西,除了毯子以外还有一个U型枕,三两瓶隐形眼镜护理液,都是用了一半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药瓶不大明显的缩在牛皮纸袋的角落里。袋子很深,徐方舟伸手进去,把它摸了出来,然后借着车顶灯暖黄色的光眯着眼睛看上面写了什么。
——马来酸氟伏沙明片。
氟伏沙明,是广泛用于治疗各种抑郁症的药物。
徐方舟半天没有说话。
他还是看到了,于腾龙想。
“如你所见,我是个神经病。”
他的声音带了一点点疲惫的沙哑,像是等待着审判一样,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徐方舟没有回应。
他一声不吭地把那个小药瓶放回了原处,然后把袋子里的毯子扯出来,艰难地用没有打绷带的一只左手把它展开,盖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你没有听见吗?”于腾龙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又抬高了一点,“我是个神经病。”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徐方舟知道自己患有抑郁症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会觉得可怕吗,他曾经和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抵足而眠,现在还要在这么一个幽闭的空间里待满整整一宿。
他会后悔吗?
可是徐方舟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风平浪静的,一字一顿的告诉他,“这不是神经病。”
于腾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搞不好这玩意儿它其实是遗传的。”
他想起看守所里,隔着一道玻璃看到的于妈妈的样子,目光浑浊,头发蓬乱,像是一只逢人就咬的疯狗一样。
“搞不好我跟我妈一样,就是个疯子。”
于腾龙的声音渐渐的失去了气力,只剩下最后的一点从唇齿之间滑出的气音。
他们肩并着肩盖着同一条毯子,在密闭的空间里各自直视着前方。半晌,徐方舟没有打绷带的左手从毯子里伸了出来,抬手关掉了暖黄色的车顶灯。
再接着,于腾龙在黑暗中,听到了从身旁传来的声音。
“微笑抑郁症?”徐方舟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啊。”
“我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