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见了？”

他在于腾龙的注视下，第一次在他眼前摘下了那枚黑色的护腕。他戴了将近两年了，护腕上面有一点点磨损，摘掉以后手腕处的皮肤要比旁边白出来一大截，乍一看上去有点滑稽。

黑色的牙印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更加鲜艳，虎牙的位置尖尖的，于腾龙不自觉的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尖。

他的脑海轰的一下炸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记起了这个牙印是怎么来的。

昏暗的观众席、丧心病狂的于妈妈、刺目的红油漆，还有疯狗一样狂吠着的、口不择言的自己。他坐在二层的看台上，像是一只崩坏了的小丑一样，唱着滑稽的独角戏。

他所有的呜咽和哀嚎都牢牢地被捂死在了指缝之间，无意识的，他张口咬了下去，铁锈味冲进口腔。

可是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痕迹纹在手上呢？

“你牙口还挺好的，你看这个牙印咬得多整齐啊！”

都这个时候了，偏偏徐方舟还没心没肺的打趣起来。

于腾龙凑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用手去碰那一小片纹身，他微微的低垂着头，刘海长长的盖住眼睛，也盖住了所有蓄积着的情绪。

“怎么样，我这个印子帅不帅？”

“还是和齐淼哥同一家店里纹的呢，别说这个做得还真挺不错，一开始我还担心小店里做的会不会不规范呢，没想到……”

嘶——

徐方舟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于腾龙像是狼崽子一样的扑了上去，猛地抓起他的那只纹了牙印的手，照着虎口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真咬。

徐方舟疼得龇牙咧嘴，他强忍着想要抽回手的冲动，脱口而出，“你他妈狗啊！”

可是紧接着，虎口上是一点点温暖的濡湿。

于腾龙像是小动物一样，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又湿漉漉的舔了一下。

软软的，徐方舟想。

于腾龙抬起头，用一双红眼睛瞪着他，终于放开了手。

徐方舟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粉红色的咬痕。

于腾龙的脑海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脑子一抽，像是盖戳一样的去咬他的虎口。

那些无关的人的诋毁与侮辱还在冷冰冰的屏幕里，一条接着一条的刷着，像是一场言语暴力的狂欢一样。面前的人却是温热的、暖呼呼的，他的手上带着他的牙印，有新的也有旧的。

谁也没有说话。

于腾龙听到客厅里挂钟秒针的点滴声响，听到自己的心擂鼓一般躁动不停，听到他们两个人彼此交错的沉重呼吸。

再下一秒，他的手机响了。

他慢吞吞的、尴尬的从沙发上下来，拖鞋也没有踩上，直接赤着脚踩在地上，背过身去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于腾龙先生吗？”

“我们这边是市属精神病院……”

他的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耳边明明还有声音，可是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于腾龙转过身来，重新面对着徐方舟。

“我妈从楼顶上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