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扑扑地往外掉,没有滴落在余佳丽深可见骨的伤口,而是一颗接着一颗地滴落在阴十七的手背上,或余佳丽白皙未受伤的小腿上,泪珠融入鲜血中稀了又稀,略浓稠的鲜血在融入无数泪珠后开始横流。
余佳丽怔怔地看着掉眼泪掉得比她刚才还要凶的阴十七,许久方回神喃喃道:
“阴哥哥,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你别哭啊……真的别哭啊……再哭、再哭佳丽也要哭了……”
末了,竟真的哽咽起来。
阴十七听到声音忙伸手随意往脸上抹了两把,透过朦胧水光的双眼看着余佳丽道:
“阴哥哥不哭了,佳丽也别哭……没事的,会没事的……”
像是强调自已不太坚定的信心,阴十七低下头去继续从裤管管口撕开余佳丽的右腿裤管,这一撕,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同样被嘶咬吞食没了一整小块肉的血窟窿,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又掉起了眼泪,盯着右小腿血窟窿的视线很快模糊了起来。
余佳丽伸着小手给阴十七擦眼泪,像是给阴十七解释般道:
“它不让我走,却也没有即刻要我的命,所以它咬伤了我的双腿,让我疼得走不动,后来它把我拖到这石屋里来,起先我不懂,现在懂了,它是想……我死在这里……”
它是想……我死在这里……
听着余佳丽尚且稚嫩的声音平静地说着她自已的生死,阴十七因着身上未有伤药而急得无措的手脚一下子便冰了。
余佳丽慢慢收回给阴十七擦眼泪的手,到自已眼睑底下就着眼皮往下一拉,露出眼下睑的眼白来:
“阴哥哥,你看看,这里有一条往下竖着的红线……”
阴十七抬眼,有点机械式地去看余佳丽特意撑开的左眼眼下睑的眼白,在那里她确实看到了一条竖着的红线。
可这是什么?
它代表着什么?
余佳丽待阴十七看后,便抬头看向斜上方顶上的小防洞:
“阴哥哥知道它是什么么?”
阴十七也随之看向石棺上方小防洞的方向,变异金蚕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钻回里面去了,哦不,不叫变异金蚕,在恍惚的当会,她有听到余佳丽说那是:
“金蚕蛊?”
余佳丽道:“对,金蚕蛊,我祖外婆养的金蚕蛊。”
阴十七听着有点奇怪:“祖外婆?你不是被弃在山脚下的婴孩么?你怎么知道?”
余佳丽歉意地看着阴十七:“对不起!阴哥哥,我骗了你与展哥哥……”
余佳丽怎么知道的?
自小懂事起那日,她便是知道的,是徐姐与余得海亲口告诉的余佳丽。
余佳丽的母亲叫余菲,父亲叫什么是谁,徐姐与余得海却从来不说,只告诉了她,她的母亲是叫余菲,是余得海的亲妹妹,所以余佳丽其实不该叫余得海为伯伯,该叫舅舅才对,可余佳丽从来不叫舅舅,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已的母亲余菲。
像是不见到余菲,亲口听到余菲说她就是自已的女儿般,余佳丽犟着口不肯叫余得海舅舅,也从来不与余金、余木、余水亲近,她说她要等到余菲回来,等到余菲亲口对她说——你是我的女儿。
然而,长到九岁的余佳丽至今也没有机会见到余菲。
余得海说,余佳丽的母亲早在生下余佳丽之后便离开了水月村,谁也不知道余菲去了哪里,余菲是连他这个亲哥哥也从来不联系,连报个平安都没有,如今在外面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准。
余佳丽因着骗了阴十七与展颜,心里愧疚,又想到阴十七冒险进洞里来救她,又想起展颜之前让她躲起来只要保护好自已的话,她心里愧疚越来越深,脑袋也越垂越低,似乎没有脸面再看阴十七一眼。
阴十七也是不知该做何反应,余佳丽骗她,纵然在那时屋下洞的昏暗中,有光线的不足而导致她未能彻底分辩出余佳丽说谎话时的端倪。
但这会知道了实情,阴十七心里还是突然一阵无力,自进金圣洞便一直紧绷着如箭上弦的身子也在这一刻毫无预召地脱力。
阴十七顿时整个人摊坐在地上,目光所及还落在余佳丽那两条被嘶咬出整一小块血肉出来的血窟窿,有着怜惜,有着心疼,却唯独没有知道真相后的愤怒。
沉默了半会,阴十七才伸手往余佳丽那垂到地面上去的脑袋摸去,手摩挲着余佳丽满头软柔的发丝道:
“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谁都自已想要掩埋的秘密,阴哥哥有,佳丽有也不奇怪,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了?”
余佳丽听到阴十七并不责怪她的言语,立马抬起脑袋来两眼发光地再问一回:
“阴哥哥真的不怪我么?即便我后来还骗了你和展哥哥另一件事?”
阴十七摩挲着余佳丽脑袋发丝的手一僵,连扯动开出声的嘴角也有些僵:
“你还隐瞒了……什么?”
心里堵堵的,这是在打脸啊,啪啪啪地打脸啊!
阴十七向来自认任何人表现的动作神态所刻意要隐瞒的东西,皆无法瞒过她一双眼睛,此刻她却备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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