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或许我们能从余德海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总觉得除了把我们当利刃及祭品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原因。”
阴十七问:“为什么?”
展颜道:“你知道为什么。”
阴十七摇头道:“不,我现在有点乱,需要有个头绪。”
展颜看着确实有点茫然的阴十七:“好吧,你说。”
阴十七无法理解地道:“每年成为祭品的外来人皆是尸骨无存,为什么三年前的那三个叶姓外来人会成为例外?”
是的,他们的尸骨被葬在离余有余家田梗不远的地方。
展颜对此也有疑问,显然他也无法肯定答案,但他确实有他的看法:
“九年前,余菲生下余佳丽,与她夫君和离,再离开水月村,她夫君随后也离开水月村,自此两人下落不明,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应当与余菲离开水月村的原因有关。”
所以说,只要找到余菲或她夫君,两人对这个问题的疑问便可以解开。
阴十七早就知道这一点,展颜的回答于她而言,完全没用。
她神色疲倦,同样难掩对展颜这个回答的失望,他不想让她失望,沉吟了会道:
“还有一个可能……”
阴十七亮晶晶的眼眸折射进展颜的瞳孔里,闪耀着她期待的光芒。
展颜面容柔和,千年的冰仿佛在这一刻融化,嗓音温和而迷离:
“那三个坟包里埋着的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其中一个,是余菲极其在乎的人,可为了掩盖某个事实,她选择了将三个人全部好好安葬。”
阴十七没有注意到展颜说这个可能时的心境变化,她只注意到了展颜话中暗藏着的另一个问题:
“你是说,余菲在三年前,很有可能回到过水月村,而且目的就是为了三个叶姓外来人中的一个?”
展颜点头。
阴十七问:“为什么?”
突然间,展颜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他都表达得这样明白了,她居然还是不懂这是为什么。
在阴十七的追问下,展颜几近无奈地明说:
“为了情。”
情?
三个叶姓外来人都是男子,且死时正是年轻的好时候,而展颜说为了情……爱情?!
阴十七恍悟:“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余菲所爱的人!”
那么,余武之死会不会与这一点有关?
两人走过牢道叉口,再拐了个弯,便见到关着余德海父子四人的牢房。
狱卒这回没有开牢房的锁,而是候在一旁。
这时另一个狱卒从外快步走近两人,向展颜禀道:
“石仵作与珍稳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说是没有。”
坛中女尸的胸骨上没有同化的虫骨,女死者果然不是余菲。
狱卒禀完便下去了。
展颜与阴十七各自在狱卒搬来的两张圈椅中坐下,圈椅离牢房前的铁栅并不近,足有三尺之距,两人的背后是另一间牢房,关的正好是曾品正与李世宝。
阴十七刚坐定,刚听到身后的曾品正道:
“他是个疯子。”
展颜也听到了,他回头看曾品正,而曾品正则盯着阴十七的后脑勺,似乎他突然开口的话是对阴十七一个人说的。
李世宝学着曾品正的模样,背靠着墙,双腿盘着,坐得端正,双手随意放在膝上,与曾品正的坐姿一模一样,曾品正说完,他也来一句:
“他是个疯子!”
同样的话,两个声音,前一个声音是真正的老道,后一个声音是学着老道却难掩滑稽的稚嫩,但谁也没有出声。
狱卒早就领教过曾品正的聪慧,李世宝的蛮力,阴十七与展颜更是知之甚详,但奇怪的,余得海父子四人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曾品正固执地盯着阴十七,即便她不回头,也能感受到除了他以外,李世宝学他的同样执着的视线。
在曾品正入狱后,阴十七来探过几回曾品正与李世宝,她其实很欣赏曾品正的睿智、李世宝的箭术,也很可惜竟是因着各自不着调的父母便被一时的歪念毁于一旦。
她甚至想过把曾品正捞出牢狱,但曾品正却说,他不能丢下情绪无法自控的李世宝,失去他的李世宝无疑如同不安定的血刃般,随时都可暴发伤人。
曾品正说得对,她的想法过于自私了,既罔视了国法的存在,也罔顾了李世宝这个心理年龄永远长不大,永远无法照顾好自已的少年。
阴十七放弃了。
自此,她努力地不再去想曾品正这棵绝好的苗子,正如现在。
曾品正的事情让阴十七意识到自已内心深处其实也没多遵守国法,只是不得不依循国法,让骨子里的反叛因子被所谓的天理昭彰死死压制住。
在揭穿杨老伯、芳大娘就是余文、余夏收的事件上,她能冒三分的险,或许有朝一日,她就能冒七分的险。
而曾品正的存在,时刻提醒着阴十七这一点。
没有理会,不想理会,或者该说,她还法正视这一点。
曾品正曾经动心过,也感激过,甚至在阴十七提议助他越狱的当会,他冲动得想要一口应下。
展颜能察觉到阴十七与曾品正曾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产生的微妙之感,他很想问她,而她必然也不会瞒她,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
曾品正与李世宝前后隔了一息各说了一句话之后,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还是余水兴致勃勃地起身走到铁栅前,兴趣浓厚地盯着对面铁栅内靠墙而坐的曾品正:
“我是个疯子,难道你身边坐着的就不是疯子?”
李世宝不发狂变成另一个李世宝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纯真得令人心软的乖宝宝,听到余水对曾品正说这样意有所指的话,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努力保持着与曾品正一致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