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傅东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也道主位上坐了下来,等到老仆奉上茶水退下后,才听傅东莱向贾瑛说道:“找你来,自然是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贾瑛心中疑惑,不过心思微微一转,便有所猜测。
与自己有关,又能涉及到傅东莱的,那就只有冯恒石了。
从进门只是他就发现傅东莱神色之上隐约带着一丝疲惫,心中却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家师那边......”贾瑛满心忧虑的问道。
傅东莱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湖广那边来信,岑平南刚到湖广,你老师便第二次遇到了刺杀。”
贾瑛到听罢,心中顿时一惊!
他注意到了傅东莱话语之中说的是“第二次!”
也就是说之前还有一次,自己并不知道!
心中不由为冯恒石担心起来!
贾瑛从南疆一路参加科考走到今日,认下的老师着实不少,业师、知师、房师、座师!
业师自不必说,只不过他的业师如今尚在云南。
房师也只是见过一两面!
至于座师,就不止一人了!就比如会试主考叶百川,也是他的座师,甚至严格来说,叶百川这个座师,是要比冯恒石有分量的!
只是他与叶百川也只见过一次而已,彼此之间却少有焦急。
而他与冯恒石之间的情分,却要从云南乡试一直延续到今日!
当初在云南试罢,冯恒石就曾指点过自己的学业文章,还点了自己的解元,及至湖广两人二次相遇,又有一段不凡的经历,自己的字号是冯恒石给取的,自己能在还未入仕之前就与傅东莱结下关系,也是冯恒石给铺的路,甚至他在朝堂能受嘉德赏识,虽然无人向他提起,但他自己却清楚,这其中恐怕少不了冯恒石的功劳!
贾瑛道如今还记得清楚,当日在岳阳楼上,师徒两人的一次长叹,以及冯恒石对他勋贵出身的担忧和叮嘱。
在这个年代,师生的关系是可以何父子关系比肩的,更何况贾瑛能感知得到,冯恒石是真的把自己当弟子来看待的。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这是贾瑛一贯遵循的行事准则,贾瑛心中也确确实实的把冯恒石当做一位可敬的师长来看待的。
何况以冯恒石的为人和品格,也确实当得上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赞誉了!
此刻听说冯恒石遇刺,贾瑛第一反应便是浓浓的担心!
“东莱公可否与小子详说一番?”
傅东莱将贾瑛的表现看在眼中,心中也颇为满意,若冯恒石看重的学生,对于自己老师的安慰,连一丝关心的担忧的态度都没有,他傅东莱反而要失望了!
“信中未曾提及具体遇刺的经过,只说信笺送出时,冯恒石受伤昏迷,后经诊治性命已无大碍,只是暂时下不的床榻!”
贾瑛的面容渐渐肃穆起来,心中的大石却沉到了谷底!
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能致人昏迷,下不的床榻?
冯恒石可不比自己,人上了年纪,再经这么一番折腾,那......
贾瑛甚至都不敢往下细想!
却又听傅东莱长叹一声,有些自责的说道:“老夫与冯恒石可谓是半生挚友了!如今老友落得这般地步,却怪老夫硬要将他拉进这是非漩涡之中来!凭他的资历,即便是在南京,百年之后也能得无上哀荣,名誉千古!何苦来哉,何苦来哉!是老夫对不起他啊!”
贾瑛双眼微微一红,强忍着悲痛劝说道:“东莱公不必如此!人生一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的人一生过得碌碌无为,活的像一条咸鱼!有的人却是为了理想和信念而活着,那是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论结局最终如何,只求顺应本心!与天命相搏,何其快哉!我想于恩师而言,他如今所做之事,便是他毕生所求的理想!即便倒在途中,也没什么遗憾的!”
傅东莱听罢,苦笑一声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少年人,你却不该有此等心境的!”
贾瑛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东莱公,不知恩师第一次遇刺又是何时?”
傅东莱说道:“已是月前的事了,不过那次只是有惊无险,被身边人所救!说到底,他一人在湖广还是过于单薄了些,无人可用啊!那‘破石头’脾气又臭又硬,却偏生是个情种,发妻亡故后,又不愿再续,连个妾也没有,膝下无儿无女,老夫曾劝他再续一房,他倒反臭骂老夫一顿,落得如今连个在旁边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却不知道他今日可曾后悔不听老夫之言!”
贾瑛却不清楚冯恒石的往事,只是云南、湖广两次相见,他身边也都只带了黥面老仆一人,至于他家中的情况,身为弟子的也不好相问。
此刻听傅东莱提到这些,他才知道老人的半生有多孤寂!
“朝廷难道就只看着恩师一人在湖广勉力维持局面吗?”贾瑛带着些怨气的说道。
却听傅东莱轻叹一声道:“朝中的局势复杂,陛下也有他的难处,你就不要抱怨了!”
“日前,老夫已经奏明了陛下,将新科进士选官任派一事尽早敲定下来,如今叶大人已经去办了,只是湖广的局势有些不等人啊!”
贾瑛又试探问道:“可否将恩师暂时调离湖广?”
傅东莱摇了摇头道:“非是老夫心狠,实在是湖广只能靠他在那里镇着,其他人不管换做是谁,陛下与老夫都不会放心的!”
贾瑛沉思了片刻,有问道:“东莱公,若小子想去湖广,您......可否从中周全?”
他如今方才拜了翰林不久,三月未满之前,是不得离开翰林院的,三月之后翰林院或许会安排他们外出别部实习观政,可大概率是要在朝廷六部之间选择,直到三年任满之后,才会重新选任官职。
当然,万事都非绝对,不然他也不会向傅东莱提出此请!
当然了,他想去湖广,不代表着就要放弃翰林院的官职,据他所知,曾经就有过先例,有新科进士以翰林院官员的身份,被外派到地方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