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不在京,贾瑛也少了一个说话的朋友,好在这两日傅斯年轮值停休,倒也不缺说话解闷儿的朋友。
不过他今儿却是遇到一件稀罕事。
去了傅斯年家里,人却不在,开门儿迎他的,居然是洛榕。
洛榕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放在前世,正是风华正好的年岁。且其本人模样不差,放在十二钗中,也是要排到中上游的。虽然已经做了母亲,可依旧掩盖不了她不经意的举动间,流露出来的妩媚和风韵。
徐凤延是个地地道道的官二代,为人也惯会享受,他看上的女子,又怎会差了去。
不过,如今的洛榕却是一副普通人家的妇人模样打扮,头盘绾发,背上背着襁褓中的孩子,腰间系着一个碎花蓝色围裙,挽着衣袖,露出洁白光嫩的手臂,手上还沾着水渍,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院子里水井旁,还有一个木盆,旁边还堆着一些湿漉漉的衣衫,院子空地的架子上,还晾晒着刚刚洗好的床单。
这是什么情况?
贾瑛心中吃瓜的心思大起。
傅斯年这个千年铁树开花了?九月里不长桃花啊?
贾瑛退回去几步,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敲的不是寡妇门。
“贾大人,您看什么呢?快进来坐啊!”洛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贾瑛收起了八卦的心思,犹豫着要不要进门。
“傅兄呢?”
“他到街上卖肉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贾大人若是寻他,只管稍坐一会儿便是,大人快请进。”洛榕再次相请。
贾瑛迈步走近了庭院。
“路三儿呢?”贾瑛向洛榕询问傅斯年家中的老仆,往日都是他来开门的。
“路叔早前回乡去了,过两日才能回来,大人屋里请,我去给您泡茶。”洛榕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一边说道。
贾瑛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就在院子里待会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贾瑛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做了下来,寡妇门上是非多,何况如今这个寡妇,估计马上就要改口叫嫂子了。
貌似即便没有傅斯年这出,他也得称呼洛榕一声嫂子,毕竟还有徐文瑜的关系在。
“不是请了几个婆子过来照顾你们母子吗?她们人呢?”贾瑛看着洛榕背上的孩子,出声问道。
洛榕理了理鬓间的发梢,温婉一笑,回道:“如今再不比从前,我已不是官家的少奶奶,也该学着自己过日子,大人不在京中,我也找不到人商量,所以就私自做主,让妈妈们回家去了。”
一边说着,洛榕从荷包里取出几张银票,放在贾瑛旁边的石桌上。
“这是什么意思?”贾瑛皱眉道。
洛榕笑着说道:“大人别误会,只是如今我已找到了活计,再受大人的接济也不合适了,这是剩下来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身上带着这么些银钱,也不踏实。”
银票的面额其实不算大,三张,总共一百二十两。
不过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数字了,不吃不喝,大半辈子,也攒不下这么些。
“你做什么活计?”贾瑛没有收回银子,洛榕的小院儿,贾瑛是与附近的缉盗铺,还有兵马司都打过招呼的,京城里如今的地痞无赖,没几个敢不给他瑛二爷面子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才干到这家寡妇门上找生计,西山煤矿可还缺不少人呢。
“我在未出闺阁之时,便与奶娘学了做女红刺绣,在府里之时,也从没落下,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处,还有前街裁缝铺里的胡掌柜,不时也会帮我揽一些针线活儿,我那些刺绣,也都是拿到他那里去买,虽也值不了几个银钱,可足够我们孤儿寡母的生计。何况,二妹妹不时也会接济我们娘儿俩。”
洛榕的变化,让贾瑛不敢置信,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若非遇到他,这孤儿寡母的,要么落在教坊司一辈子不得脱身,要么被放出来,贵家小姐出身,也很难找到生存下去的依仗。
每次见到洛榕,都能让他想到贾家的结局,总有一种沉重感。
一时,访友叙话的兴致,也顿时散了大半。
“这银票你收起来,也别担心别的,你那小院儿,我已经与附近的差役打过招呼了,没人敢来惹事生非。再说,旁边不就是傅兄的宅院儿嘛,怎么也有个照应。”
见洛榕还要说什么,贾瑛率先开口道:“你也别急着拒绝,我答应了徐凤年要照顾你们的,总不能让我什么事都不做,收下吧,只当是为了让我不负朋友的托付。”
贾瑛将银票递了过去,洛榕犹豫片刻,还是收了起来。在贾瑛面前,也不必矫情什么,她们母子欠人家的已经够多了,何况,她也是明白人,从徐文瑜几次来的话语中,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吱呀!
门扉再次打开,傅斯年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榕娘,我回来了,前街的王妈那里,新来了几条活鱼,个头真......”
“咦,贾兄何时来的?”
傅斯年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贾瑛。
洛榕从傅斯年手中接过买回来的东西,一边向两人说道:“你们聊,我去做饭。”
“榕娘,再去街头的酒肆打一角花雕回来,今日留贾兄用饭。”傅斯年看着离去的洛榕,补了一句。
“我今日若是不来,只怕还见不到你的好事呢!”
贾瑛揶揄一声,笑着说道:“你还打算瞒多久?”
傅斯年脸色微红,解释道:“贾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中午,傅斯年的小院儿里,贾瑛二人围着石桌坐下,洛榕端来了做好的酒菜。
“嫂子不坐下一起吃点?”贾瑛看向洛榕问道。
虽说男女不同桌,可此地只有三人,又不是像贾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倒也没多大忌讳。
洛榕被贾瑛的一声“嫂子”叫的脸色有些泛红,也不知是打哪儿论。
“你们用就是了,我还要去照顾孩子。”洛榕带着些慌乱离去。
贾瑛看着傅斯年,一副“都这样了,你还装”的表情。
傅斯年苦笑一声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是你托我照顾她们母子的,我也就是平日里送些鸡蛋鸡鸭肉食什么的,遇上力气活儿,也会去帮衬一二,这么一来二去,也就熟络惯了,正巧路叔又不在,榕娘这才过来帮衬一二的。”
“他独身,你未娶,我就不信,你没别的想法?”贾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