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说,你在江南救过一伙儿佛朗察人......”
“南京兵部前几日上了折子,说南京军器局,身为国之重地,不该大肆由泰西人充任大匠,你对此有何看法......”
“泰西遣使,国子监讲学......顾春庭上疏,言称‘西人以商行劫掠之事,蛮化不开......屡犯我大乾海疆......’又说‘“敬教劝学,建国之大本。兴贤育才,为政之先务’。”
“国子监乃天下教化首要之所,我大乾只有向外夷宣扬教化之理,蛮夷粗鄙,等不得圣人大雅之堂......”
“嗯,朕近日思量,顾卿话,还是有道理的。”
“朕......”
回府的途中,贾瑛前后思忖着嘉德与他的对话,面色如常,心底却总是平静不起来。
总有狗官想害我。
他自认,在江南所行之事,已足够小心谨慎,事无大小,总要给朝廷上一本折子做背书,奈何,步子还是迈的太大了,如今却是扯了~
如今,却是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思想的禁锢。
不过想想也对,数千年的文明碾压,直到如今,欧罗巴诸国,在大乾看来,依旧是弟弟,东方礼仪之邦,才是文明的最高端。
让一群衣冠楚楚的肉食者,去请猴子当教习,是他想的简单了。
照这个样子看来,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会清闲很多。
虽然皇帝还没下明旨,自己的水师总督一职,也没有被撤掉。
“喜儿,咱们去叶府。”
开海的事,是他一手推进的,朝堂上也获得了叶百川的支持,某种程度上来说,两者算是盟友。
嗯,与当朝大学士谈结盟,勉强还算够格儿。
毕竟他可没少为辽东一事出力的,如今眼看着开海之事有了变动,这算不算是自己被叶百川摆了一道。
一直到天色将晚,贾瑛才从叶府离开。
皇帝有心立储,这是他从叶百川哪里得来的消息。
嘉德成年的子嗣并不算多,这二年,陆陆续续有几名皇子出宫开府,不过最得用的,还是最先封王的三人,相较于其他皇子,他们更年长些,自然也有优势。
目前来看,杨仪的可能性最大,他受命协理户部,不仅掌握着朝廷的财政大权,麾下也不乏投效之人。
更关键的是,傅东莱同样兼任户部尚书,某种程度上来说,当朝次辅便是皇帝给杨仪安排的辅弼之臣。
再其次就是礼孝郡王杨佋了,不过相比杨仪,杨佋要低调很多,近几年也只是协理宗人府。
至于最后一位杨俟,反倒更像是一个陪衬、闲王。
不出意料的话,这储位应该就在杨仪和杨佋之间选择了。目前看来杨仪的几率最大,但在皇帝没有正式下旨之前,难保不会有变数。
江南那边,随着开海被提上日程,水师剿倭一事,也再无阻碍。最近,戚耀宗已经率领水师,向澎湖群岛推进了。
已经步上了正规,倒不需要贾瑛一直盯着,总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何况,对于海战,他并不比戚耀宗更精通。
接下来几日,贾瑛索性落个清闲,静待朝堂之上的结果出来。
林如海又要离京了。
他这位便宜老丈人,说来还真是辛苦,每次被重用,都是因为外任之事。扬州巡盐,最终丢了扬州盐道御史的差事不说,还差点将自己的老命搭进去。江南桑改,又让他丢了官儿,赋闲在家已经小一年了。
这次,也不知又是因为什么事。
老丈人即将离京,贾瑛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顺道送黛玉林府小住几日。
“瑛儿可是要问我此次出京所为何事?”
贾瑛的来意,于林如海来说,自是不难猜测。
“姑老爷,要我说,您安稳的待在京中养老,也挺好的,也免了我和玉儿妹妹的担心,她长与我说‘恨不能是男儿身,随行服侍父亲左右’,咱们家如今,也不缺那点富贵。”
贾瑛与林如海穿梭在相国寺外的林间幽径,黛玉则陪同几位姨娘到寺里上香,据林家老仆八卦说,是为了求子而来。
至于为谁求子,自然不会是黛玉本人,她还是个黄花姑娘呢。
林如海闻言一笑,说道:“林家四世列侯,到了我这里,算是中道没落,若是搁在早年,我还有心谋图家道中兴,不过现在嘛......”
“我膝下并无子嗣,林家的香火,怕是到我这里,就要断了,还求那些外物做什么。”
林如海的话,让人听了有些发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虽然此话,听起来似乎对于黛玉有些不公,可林家确实无后。
香火承嗣,还是要落在男人身上,即便黛玉将来生了儿子,也是姓贾而不姓林。
至于过继一说,那更是不可能了。
非是贾瑛这关不过去,他好说也是两世为人,有些事看的已经很淡了,只是即便他能答应,贾家也那边也不依。
黛玉是要做主母的,生下来的子嗣,那就是贾瑛这一脉的嫡系,哪有把自家嫡系子孙改做外姓的。
就是黛玉自己,怕也不会同意此事,不然,她这个大妇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更没脸做贾家的媳妇儿。
贾瑛倒是想起一事,随即说道:“姑老爷,当初在山西,我曾遇到一名神医,一直有心请他们入京来住,又恐对方闲云野鹤惯了,冒然请来,未免显得唐突。姑老爷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便修书往南边,请神医入京一趟,说不定会有办法。”
常家爷孙俩的医术,贾瑛向来是心馋的很,生在当下,医疗水平的匮乏总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府里养的那些,又多是庸医,若是能将常家爷孙接来,今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方便许多。
可惜,一直没有恰当的理由,他又不想以势压人,高人嘛,就该有高人的待遇。
林如海闻言,似有些心动,不过这种事情,他怎好当这一个晚辈的面说,老丈人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咳咳,话扯远了,说正事。”
贾瑛正色点头,心中却有了计较。
“可还记得南苑之事?”
贾瑛附和道:“白阳余孽所为,怎么,又有什么变故吗?”
林如海说道:“白阳余孽自是少不了关系,可那几名刺客,绣衣卫那边追查到了来历踪迹。”
“边军?”贾瑛沉吟片刻后,反问道。
这下倒是轮到林如海诧异了。
“瑛儿你知道此事?”
“当初交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对方是百战老兵,放眼大乾,这等战力的兵卒,除了九边,也就南疆有了,可南疆很少有重甲,军中甚少配备破甲锤,那就只能是九边了。”
南疆的接壤的外藩土著,尚处在刚刚开化阶段,对上这样的敌人,自然用不到重甲。再说,南疆深山密林,又多山地沼泽,潮湿的厉害,也不适合装备重甲,行动不便且不说,用不了几日就锈迹斑斑,保养重修耗费的银子,都快赶得上新造一副了,南安王哪有那么多银子养一直重甲兵。
“不过,我也仅仅能猜到是来自九边的,具体是哪里,就不知道了。”
这个消息,他没同任何人说,平白得罪人不说,还是挖自家的根基。
不过他也知道,只要朝廷决心调查,总是瞒不过去的。
“此事不是绣衣卫在追查吗?怎么又扔给督察院了?”
贾瑛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