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虽然幽闭,可丈高的宫墙也难以阻隔宫城内外的联系。
元春对宫外事关贾家的流言自也有所耳闻,心中不免担心,不知陛下听闻此事,会如何看待贾家,只是自打她生产之后,平日很难见到嘉德一面,不止是她,宫中的妃子,除了皇后,其她几个都是如此。
嘉德更多的时间,独自幽居临敬殿。
至于贾府那边,因为入省之日刚过,即便是元春也不好召亲族入宫,一时身边竟无一个商量的人,只是派内监去了几次贾府,一来是传一些约束亲族长辈,说些克尽本分,忠君事国的话;二来,是想找贾瑛拿个主意。
几次经历之后,再遇到事情,让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位族弟,仿佛每次只要有他出面就能化险为夷,可惜,贾瑛早已不再京中。
这日她从西宫那边侍候太妃回宫后,方才想起,贾瑛曾在她身边留了一名唤秋屏的宫女,或许她能联系到贾瑛,当下便命人请了秋屏来。
“我要见他,后天我会奉旨到城外大圣寿万安寺为太妃娘娘礼斋。”
元春并没有指名要见谁,尽管自上次秋屏被贾瑛启用后,以她的聪慧不难猜测到贾家头上,但她并不知道背后的主子就是贾瑛。
显然,秋屏听明白了元春的话,她只管将消息传递出去即可,至于最后会传到谁的手中,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从被选中那日起,那位先生就不止一次与她们那些姐妹说过,彼此不知道身份,也是一种双向保护,知道的越少,犯的错越少,自身也就越安全。
秋屏之所以愿意隐姓埋名进了宫里,只是为了报答先生当年的安葬父母之恩,她并不觉得这个条件过分,即便没有先生给出的选择,她也只能将自己贱卖罢了。
“奴婢为娘娘诊脉吧。”
因为她精通药理,是以被元春送到了太医院,如今已是凤藻宫的御用女医官,一切不过顺其自然。
元春微笑不言,伸出了凝脂办晶莹嫩白的手臂。
京城之外,贾瑛在柳云龙的陪同下,视察了筑堤清修河道的灾民,马上就要开春了,熬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这些人中,将会有一大批人被放归乡里,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你确定要放他们回去?这样一来,你得河工就需要重新征调役夫了,耗时耗力,而且时间也不对。”
贾瑛向身边的柳云龙说道。
柳云龙摇了摇头道:“以工代赈,能救的一时,救不了一世。想要活下去,就不能让他们错过了春播的日子。”
“至于说河工嘛......”
“本来就用不了这么多人,工部那边已经给了我新的指派,河渠修到天津后,便不再转道南下,而是在天津出海口兴修海运码头,看来,朝廷是有心以海运分担漕运了。”
这点贾瑛是知道的,原本这个注意就是他与叶百川商议定的,杨佋成为了这个方案的执行者,调柳云龙回京,本身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运河,而是海运码头。
只不过运河牵扯到的利益相关太多了,只能行次明修栈道之举,等事情落成,朝中亲眼看到了海运的好处,再想反对就难了。
到时候,即便漕运衙门反扑,贾瑛自信,凭他们目前在朝中的力量,也能让海运顺利保持下来,不说取代漕运,也能分其一半的河运量。
只有这样,大乾朝廷的目光才不会只停留在内陆上,而放弃万里海疆。当然,这个目标就有些远了,贾瑛都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等到那一天。
“这边劳你帮我遮掩一二了。”贾瑛又说道。
柳云龙点点头道:“放心吧。”
两人的关系本就亲厚,到如今,更是沾了姻亲,贾瑛能放心的嘱托柳云龙一些事情了。
事实上,贾瑛自入仕以来,甚少在官场上发展自己的人脉势力,相交之人,也都是一些义气相合的,诸如傅斯年、巩尚仁、柳云龙、张子辰这些中下层官员,也有似杨佑、严华松、谷廪仓这些朝中大员。
只是与这些人来说,彼此只能算的上朋友,贾瑛目前还不想及早破坏了这份比较纯粹的友谊,人情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消耗品,目前还处在类似资本的积累阶段。
至于发展像他与贾雨村这般,为了利益而聚合到一起的朋党,贾瑛其实并不怎么上心。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
只要他在朝中的位置足够高,这些人不用他去找,也会自己送上门来的,其实并不缺。
反倒是那种能托之以大事的人,贾瑛身边没有几个,有数的几人,如今还都在王子腾帐下效命,京城这边,杨佑和柳云龙各算一个,傅斯年算是半个。
告别的柳云龙之后,贾瑛带着亲卫偏离了通往天津卫的官道,正待折身向北而去,却收到了京中递来的火漆急信。
“老三,你带人继续往北,我随后便到。”贾瑛收起信封,向身后亲卫吩咐道。
老四点了点头,带人驱马离去,贾瑛则带着喜儿和两名亲卫转道向京城方向而去。
礼郡王府。
杨佋向中年文士问道:“贾瑛最近在做什么?”
中年男子回道:“前几日离京,去了天津,说是视察灾民去了,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贾瑛确实在天津附近的河工上。”
杨佋轻笑一声:“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明明是他们府上的事,却让别人忙的不可开交。”
“查到背后是谁在鼓噪了吗?”
“散布消息出来的人,已经找到了,不过多时一些青皮无赖,背后之人藏得很严。至于出手极力掩盖的,是那边。”
“哦?”杨佋来了兴趣:“杨仪这是什么意思,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难不成还寄希望于贾瑛会领他的人情?”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道:“大概是为了看咱们这边的动作,因时而定,只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伙儿人,打乱了他们的脚步。”
杨佋点了点头,笑说道:“贾瑛拒绝咱们出手与对方交易,倒也省了不少麻烦,不然父皇那边,难保不会有芥蒂,如今倒正好看一处好戏。”
中年文士也露出了笑容,末了又说道:“王爷,有句话倒不知该不该讲。”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属下倒觉得,这背后会不会是贾瑛搞的鬼,不然,他为何拒绝咱们的好意?”中年文士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杨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应该不会是他,那可是贾赦,荣府的袭爵之人,以咱们对贾瑛的了解,他的性子倒有几分酷肖贾政,才干优渥,可整个贾家却成了他的拖坠。”
中年文士也不再坚持,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说起此事,属下倒是觉得,贾瑛反倒像年轻是的贾敬,一心以重振门楣为要,至于贾政嘛,守城都显得不足,差了些。”
“贾敬?”
“怀恩还认识他?”杨佋好奇道。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道:“当年在国子监求学时,他曾担任过掌左博士分经教授,可惜,属下无才,临了也不过是个举人功名,在他面前,属下尚需执弟子之礼,称一声先生。”
“倒不知先生与贾家还有这么一番交情。”
杨佋啧啧称奇,又说道:“先生不过是少于时运,若论才干,天下士子万千难抵你一人,等将来功成,先生升阁拜相都不是问题,又何须在意这些。”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道:“到底意难平啊,科举正途,多少读书人的半辈子的追求啊。”
嘴上如此说,中年文士心里却清楚,即便将来有功成的一日,他这种人,大概活命都难,还谈什么升阁拜相,不过倒也没有戳破。
“圣女入京了吗?”杨佋忽然问道。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已经到了,一切顺利。”
昭和王府。
杨仪又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失态,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那时他还不是亲王,十几岁的风华少年,第一次见到了一副完美的身体,毫无遮掩的摆在自己面前,就像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个盛大的礼物,尽管那个女人比自己要大好多,可正是这种无法追平的岁月鸿沟,高贵而不失体贴,让他觉得,那一刻他是人间的帝王,彻底沉沦。
自那之后,寻常女子再难入他之眼,直到今日。
一头乌黑秀亮的盘髻绾发,不显风尘却带着一丝成熟的韵味;一袭束身青白相间对襟齐腰襦裙,一双饱满呼之欲出,衣襟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外披赤中带褐的玄色狐尾斗篷,却遮不住那纤细的腰肢和那隆起的翘臀,双手交合,凹凸有致,亭亭立在他的身前。
男人,从来都是见色起意。
“妾身南槿,见过王爷。”
如鹂般的声音,让杨仪回过神来,重新打量了对面女子一眼,说道:“早听说过姑娘之名,只是想见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请坐。”
“本王几次相请,姑娘都不为所动,此番怎么愿意到这京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