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了长久的过往。
被送到这世界。
被怪物杀死。
害怕。
恐惧。
···
又直至和它朝夕相处。
也想起了吊灯进行曲。记得那个蠢女人卑微、自私到令人恶心,可最后却让人觉得温暖的感情。
也想起了和优夜一起在海中骑上鱼跨海。
想起来优夜第一次自以为是的开花,让自己独自活着。
十年后的一切也都记得,两个孩子可爱的脸什么的。
在法庭上开枪杀掉谁也记得。
像是睡了很久的人,突然被不断地呼喊。
“阿曜···”
“大哥哥。”
“···”
那些声音似乎近在迟尺。
非常怀念。
可远不止这,苏曜忆起了更为久远的记忆。
那是没自愿和恋爱游戏绑定之前。
——
考上冬市大学无疑是好事。
可人对于好事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倘若连唯一能分享被定义为‘好’这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还能将这件事定义为好事吗?
在长达十年的时间进度条里,苏曜很少尝试从母亲的立场去理解她。
憎恨一切。
厌恶一切。
人对于善良和邪恶的定义甚至说这世间所有词语都可以说只是概念词。
谁来定义好?
谁来定义坏?
倘若谁珍视的存在就快死了,这时候只需要杀死另外一个人珍视的存在就可以活下来。
而这个谁精挑细选去杀了一个犯下滔天大罪人人厌恶的存在,他是好还是坏呢?
只从同类相残这点来看,他是坏人。
那好,再加一点,这人从小连鸡都不敢杀,会晕血。
即便如此还是为了珍视的存在去做了这件事。
这样一说,是不是对他的观感又好些了?
并不是想为残杀同类的人洗白,只是想讲述,人对于另一人不管是朋友也好,亲人也罢,恋人也行···谁都是,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看待。
有时我厌恶她到极点,会冷酷的质问,“我这样的qj犯,就不该被生下来。”
但母亲在生育我之前遭遇过何种事,她没向我讲述过。
也未曾诉说过,是带着什么心情要把我生下来。
我心灰意冷时,经常会思考。
没有父亲。
是不是说母亲在生下我时早就用比让我下跪时更厌恶我的眼神注视过我?
是不是时常盯视摇篮里哭闹不停地我,想过掐死我。
事到如今要说怎样释然的,说不清。
但肯定是有很多种微不足道的细节,让我明白,她并不是我主观意识里的厌恶我。
我所厌恶母亲的原因,不过就在乎一点。
在我面临被指责、污蔑时没有符合我主观印象中能挺身而出保护孩子的形象。非但没有袒护我,反而给了我一巴掌。
当主观意识里我认同的母亲不存在了,也找不到另外可以依靠的存在,委屈自然而然化成了厌恶。
又因为这厌恶,开始带着有色眼镜去审视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
小孩子无法理解。
小孩子的脑袋很空,只认为大人无所不能。
认为大人是不可能下跪的。
只有当心智稍成熟,会去真正的自我思考,才有机会将这有色眼镜拿下。
单亲家庭的孩子或许都会早熟些。
我早几年就先有意识到要拿下有色眼镜。
但又很遗憾,我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迟了太久。
等我回过神时,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因为能将‘成功考上冬市大学’的事告诉母亲,能让她高兴,所以才能顺理成章的称之为好事。
然而,当母亲已经不在了,考上冬市大学又能怎样呢?
实在没办法将此定义为好事,所以也没办法对此露出笑容。
——
现在忆起。
吸烟便是在那时开始。
酗酒也是有的。
和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日子。
去拿录取通知书时,见到有人普通的因为考上而和谁诉说高兴,普通的因为没考上失落又被谁安慰。
而我呢?
在谁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考上理想的好大学,没露出过笑容。既无法普通的高兴,也无法普通的失落。
“···”
大学教导处打来过电话,询问何时去报到。
他们似乎从某种渠道知道了我的处境,安慰我要向前看。
而我全然不顾,躲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吸着烟,周围摆着一圈空掉的啤酒罐。
那确确实实是老鼠一般的生活。
因为不想看见人,所以只在晚上,只在深夜才会悄无声息的出去看看。
去母亲工作的便利店。
去母亲工作的餐厅。
去偶尔一起去买菜的超市边上,还有偶尔会去散散步的沿江公园。
在人前无论如何也无法掉眼泪。
可人都是这样吧?
白天戴着面具,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将心拿出来修修补补,勉强度过夜晚,这样在白天才能强颜欢笑。
说起来又稍微有点搞笑。
我之所以能再去冬市大学报道,是因为在网络上搜索过‘人该如何找到活下去的动力’这样脑残的问题。
然而另我诧异的是,网络上对于这问题千篇一律都是抱着严肃的态度回答。
有人说在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该去工作。一旦人忙碌起来就不会再有闲暇时间去思考哲学。
也有人说,熬不过去就去看看那些自杀的人之后的尸体惨状。
还有人说,在这种时候什么都可以去看看,尝试,人就是这样一遍遍尝试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
···
天知道我看了多久。
也不是没有恶意中伤的。说什么想死就去死。
不是说从这些话里面突然就获得动力。
简而言之,是我觉得奇怪。我的问题明明是‘人该如何找到活下去的动力’,为什么谁都认为我想死呢?
不,我没这样打算。
如果我就这样消失了,见到母亲···不,自杀的人只会下地狱,连和母亲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知道是奇怪的胜负欲还是什么,总之我忽然间开始厌倦了老鼠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