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琳不再锋芒毕露的时候，罗杰觉得喉间针刺般的压迫感也减轻了很多。不过他还是略微挪了挪身子，让喉咙离那剑鞘远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席琳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圣典》中早已指明，我们都是属于神的。神对你说的话，难道不是《圣典》正确性的明证么？”

“或许，或许你想说，那是后四部《圣典》的明证吧。”罗杰笑道：“第一部《圣典》可没说我们是属于神的。”

不过紧接着他话头一转，并没有继续在经义的细节上争论，转而说道：“其实圣典是不是正确，在神面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我是属于神的，那么其实我本身所代表的，便是神意：我如果做了荣耀于神的事，辉煌归于神；我如果做了令神蒙羞的事，耻辱同样归于神。神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如果神在意，他就不会放任我做令他蒙羞的事。如果他没有制止我，那么就说明，要么他不在乎，要么他不认为我做的事正在令他蒙羞。”

“亦或是，神眷顾于你，同时也在考验你。之所以没有制止你，是给你明辨善恶，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席琳说道。

“那就说明神还是你心中那公义的神，而我，将会是一个被永远镇压于冥海的倒霉蛋。那么，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罗杰笑道：“你依旧信你的《圣典》，信你的神，又如何会因为我的行为举止而产生疑惑呢？”

“可是……”席琳欲言又止。

“可是你也不知道神意到底是什么，对吧？”罗杰戏谑道：“身为地位堪比教皇的圣者，你竟然对神意毫无所知，可比那个宣称自己是凡人中唯一能聆听神意的教皇要逊色太多了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时隔百年，神眷者重新现世，那位教皇霓下是不是又要修改圣典，将神眷者也添加到能够聆听神意的名单中呢？哼哼！”

“可是，你自己不怕么？你便坚信，你没有揣摩错神意？神真的‘不在乎’么？”席琳没在意罗杰的嘲讽，只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罗杰“嘿”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席琳的问题，转而问道：“如果符合了神心中的期待，那么会有什么待遇？”

“灵魂会升入神的国度。”

“神国有什么好？为什么死后的灵魂要去？”

“神国会给每一位义人永恒的极乐。”

“什么是永恒的极乐？”

“……”

罗杰笑笑，摇摇头，并没有继续逼迫席琳，而是胡乱编排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威斯·布鲁克，或许你知道他。记得几年前，我故意嘲讽他，说你这种坏事做绝的混蛋，不怕堕入冥海永世不得翻身么？那家伙反问我，你觉得神国比冥海好么？我说，当然了啊，神国有无穷无尽的资源，能满足你任何愿望，比那整天给你上刑的冥海简直好到没边儿了！”

“然后，你猜那家伙怎么回答我的？”罗杰皮笑肉不笑地瞅着席琳问道。

席琳没有说话，罗杰也没等她回答，便继续讲故事道：“他说，他这个人啊，愿望比较独特。他从小就生于巨富之家，从来就没有什么资源上的限制，以至于目前为止，只催生了一种愿望，那就是喜欢折磨别人来换取快感。不过啊，他也知道这种欲望太反人类，怕被抓起来处以极刑，所以并没有做过什么满足这种欲望的事儿……

“所以他问我，如果他这辈子信神，谨小慎微地满足神的一切戒律，那么他到了神国，是不是就能放开了折磨神国中的人了。神国嘛，不就是个能满足愿望的地方么？”

“哼，他是个人渣！”席琳哼道。

“还不能叫他人渣。”罗杰笑道：“毕竟他还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我们只能暂时叫他变态。不过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他说，《圣典》早就把这条路给堵上啦。人的罪，不仅仅在于他做了什么，更在于他想了什么。

“如果他有这种不被众神待见的欲望，就算一辈子没有犯罪，那也没办法进入神国，只能下冥海，接受永世的折磨。不过如果他能够在信神的时候，将这种罪恶的想法消除掉，真正能因信而称‘义’，那才能进入神国。

“于是他略有些失望地问我，是不是能进神国的人，所有的愿望都必须是神所允许的才行。我说你不能这么理解，应该理解为‘必须是神认为义的’才准确。他想了想，撇撇嘴说‘连愿望都要阉割的地方，干嘛要去啊！’

“我说，那也比在冥海之中好啊。你又不是受虐狂，每天被虐待，还永无止境，你受得了么？你猜他怎么说？”

显然席琳没有猜测威斯想法的意愿，不管那意愿是不是被神所允许的。

罗杰自得其乐地继续说着：“他说，一看你这种穷鬼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巨富，也不知道巨富之后能带来什么。然后他跟我说，当你有一个愿望，然后那个愿望立即就被满足了，那么你没有任何快感。

“如果想有快感，那就必须求而不得，然后经过你的不懈努力，最终将其争取到手。这个时候，才是你快感达到顶点的时候。快乐的人生就是这种不断努力，然后不断满足愿望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