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年长的斯图尔特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雷蒙德，缓缓点点头，对内森说道：“我明白了。”

斯图尔特的这句话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因为他不仅仅明白了内森的命令，更明白了内森的用意……

……

内森的这一系列举动让罗杰的眼睛有点儿直。他没有想到，内森会在这场无惊又无险的攻城战之后帮助雷蒙德巩固地位——更确切的说，他甚至都没有想过雷蒙德需要去巩固地位。

他以为这场所谓的“敌后远征”就像之前带着五百野蛮人烧杀抢掠一样简单，大家各取所需，然后各回各家。

地位？那有什么用，能换钱么？

罗杰错愕，进而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复杂的时候，其它来自民间的高阶武士也明白了内森的暗示。

武圣帕西与剑圣奥布莱恩交好，所以她的门徒自然也以内森为首。小胖子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略微按了下暗藏腰间的匕首，对希贝尔笑道：“我们也去帮忙吧！”说着话，他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跟上了斯图尔特的脚步。

小胖子贾德森与希贝尔一走，城头上的高阶武士就只有“一剑”希拉瑞莉了。对一剑这种性格孤傲的家伙来说，跟着一群俗人去打扫战场绝对是不可接受的。然而他孤傲的资本在于能打，内森的存在却让他感觉自己的资本好像有些不那么雄厚……

所以他抱着长剑的双臂略微放下了些，但却仍旧静静站在原处。

内森稍稍等了一会儿，待到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城头，这才扫了一剑一眼。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是转向雷蒙德笑了一下。

此时，雷蒙德早已明白了内森的意图。他面带感激之情地向这位新晋剑圣点了下头，然后对一剑略略弯了下腰，沉声说道：“贾尔斯先生，除了连恩先生，您的位阶最高，战斗力最强。有件事，还需要您的帮助……”

回过神来的罗杰听到雷蒙德的话，心中一乐，心说“老哥你这逢迎的手段都是跟谁学的？一点也不符合你那粗犷的发型啊……”

雷蒙德给了希拉瑞莉这么一个顺畅的台阶，这位剑士自然也不好意思继续端着架子了。他将双手放下，对雷蒙德浅浅回了个礼，冷冰冰地说道：“可以。”停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请称呼我为‘一剑’。”

雷蒙德就势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那一剑先生，我们边走边说？”

一剑微微点了点头，终于挪动了脚步……

内森看着这一切，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红龙团的佣兵们都跟着雷蒙德与一剑离开这片城墙，这才将双手背起来，将目光落在了留下来的罗杰与蒙莉莎身上。

罗杰的脑袋歪了歪，上下打量起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新晋剑圣。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笑了下。

内森任凭罗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并没有在意，只是在罗杰笑出声来的时候，才从背后收回双臂，略微一摊手道：“我身上，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么？”

罗杰咧着嘴，摇摇头，上前几步解释道：“不是你身上有好笑的地方，我只是在想，‘剑’那家伙现在肯定在心里放狠话，说总有一天要把你打个屁滚尿流。就是不知道在他那臭脾气有所改观之前，有多少机会。”罗杰还是习惯性地将“一剑”省略成“剑”。

内森避开了罗杰的视线，向城外看去，并没有接话——他的教养让他不会在背后对别人品头论足。

罗杰没在意内森的态度。他只是走到内森旁边，一起向城外看去。城外空旷之地，有一条几十米宽的笔直刻痕，那是红龙团防御阵斗气冲击地面留下的痕迹。

“内森啊，我觉得你比你导师更有风范。”罗杰一边看着，一边很随意地继续说道：“上回见到奥布莱恩的时候，他老人家虽然身穿长衫，举止儒雅，但是那文士形象连一分钟都没维持住。你却正好相反，尽管身穿战铠，手中提剑，但是从上看到下，你却更像一个文士。坊间传言你封剑三年，是这三年的功劳么？”

罗杰略微调侃了剑圣奥布莱恩，内森却不以为忤，甚至都没有替他导师辩白几句，只是随意应道：“封剑三年，确实令我感悟颇深。为此，我很感激导师的远见卓识。”

罗杰听了，眼角挑了下，玩笑道：“三年之功，便成就了一代天骄，那你肯定有个好老师。你看我，从六岁就被教授文法、历史、神学、哲学之类的，学到二十二岁，也还是个小流氓。我觉得这肯定是老师的问题。”

内森被罗杰以调笑的方式小小地拍了下马屁，表情上有些不自然。他所熟悉的罗杰，是那个因为朋友战死而感情内敛的重情者，而不是眼前这个略显轻佻的老油条。所以他只是敷衍地笑了下，不怎么走心地应道：“罗杰你说笑了。为神所眷顾，何等非凡的导师才能教导出这般出色的学生？”

“呃……”罗杰一愣，没想到内森还可以从这个角度吹捧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跟在罗杰身后的蒙莉莎嘴角一阵抽搐，忍不住以掌掩面，心说这可不是她熟悉的内森·连恩，他绝对是被罗杰给带坏了……

“咳咳……”罗杰掩饰性地咳了几声，决定终止无意义的奉承，因为这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将目光转到内森脸上，很生硬地转换话题道：“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就是忽然想找你聊聊而已。”

内森没有回问一句“聊什么”。他只是点点头，等着罗杰开口。

罗杰回头看了一眼蒙莉莎，又看了看雷蒙德等人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向内森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帮一把雷蒙德了？从这个所谓的红龙团组建到现在，有两个多月了吧，我那老哥一直都没管那一帮刺头，明显是将他们交给你了。可你今天又正儿八经地将他们交了回去，为什么啊？你应该知道，像‘剑’那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是不可能服从雷蒙德的。说不好你这是帮忙还是添乱。”

内森听了罗杰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他将手重新背在身后，视线离开罗杰，向远处延伸。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是确定了答案，然后说道：“一支军队中，从来不应该有两种声音。”

“话虽如此，但是相信你也明白，任何一句话都是有应用场景的。”罗杰摇头道：“即便雷蒙德需要树立威信，也应该循序渐进。你的做法……有些突兀。”

内森并没有反对罗杰的这句话。“我知道。”他简短回答，然后稍微顿了顿，却又补充道：“可惜，我们没有时间来慢慢磨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