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酒回灯，夜色落下的时候，罗杰与克劳德已经喝到了饭桌上。罗杰劝得多喝得少，但是那个克劳德海量，两个人越喝越精神，越聊越投缘。

罗杰心中有担忧，所以不断将话题引向圣城。那克劳德开始还有些顾虑，不过很快便在酒精的作用下放开了心扉，把罗杰想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因为布鲁克家的情报系统，罗杰能够大致掌握圣城的动向，但是很难把握细节，尤其是圣城实权人物对他这个特殊神眷者的态度。罗杰看这个红衣大主教的孙子，言谈举止满满优越感，面对神眷者都自然而然做出“平易近人”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在圣城上流社会混得不错，不套他的话套谁的话？

“罗杰你知道吗，你的那句‘神不在乎’传到圣城后，可是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啊！”克劳德食指指点着，煞有介事地对罗杰说道，然后就住了嘴。

那架势，明显就是在等罗杰主动来问“哦？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罗杰倒是知道自己在新月王庭的言论传到埃尔斯特后圣城的反应。他的那句“神不在乎”获得了不少拥趸，一部分神学家以其为由头，结合万神殿消失百年的历史，以及新近神眷者都不知道眷顾之主的现实，开始挑战传统以“神爱世人”为根基的宗教观……

不过这事儿看起来是教理分歧，实际上不过是俗务派借以向枢机派发难的手段而已。

俗务派举着以“惩恶”为主旨的初版圣典，不断挑战第五版圣典的“扬善”核心，掀起了一场所谓的“宗教复兴”运动。他们要求圣城深入世俗世界，使用强力手段矫枉正畸，而不是仅仅以温和态度“感化”民众。

俗务派嘛，这个观念很符合他们一贯的诉求……

由于“神不在乎”这句话是罗杰说出来的，所以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偏向于俗务派。不过罗杰更知道，眼前这个克劳德肯定是枢机派的——否则他家老爷子能把他给开出教籍。

所以罗杰闻言故作深沉地笑了下，回道：“神意浩渺，可以追溯空间与时间的尽头，诸神当然不会为人类眼前的点点苟且所影响。所以我说‘神不在乎’，指的是神不会在乎人所在乎的。一点浅见，却没想到，竟然给圣城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当然不是罗杰的本意，他不过是按照枢机派的观念，顺嘴忽悠克劳德而已。

克劳德却以为罗杰在谦虚，所以他哈哈一笑，说道：“罗杰哪里话？！你的‘神不在乎’，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充满了思辨的味道。虽然不过是寥寥数字，但却高屋建瓴地将神的伟大与人的渺小描述得淋漓尽致。

“此言入耳，浅薄者以为亵渎之语，立时拍案而起，怒火冲天；然而有识之士却可以从中感受到一位神明眷者的思考历程，体味到他深藏在在言语之下的良苦用心啊……”

“……”罗杰显然还没不要脸到将克劳德的这番吹捧照单全收，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巧儿看到罗杰的窘态，抿嘴一笑，毫无烟火气地接过了话头。“什么样的良苦用心啊？”她问道。

“神爱世人，但却以祂们自己的方式爱着。世人浅薄，便用他们肤浅的爱来衡量神的爱。所以人类贪财，便希望神会赐予他们财富；人类贪权，便希望神会赐予他们权力；人类贪欢，便希望神会满足他们的欲望。

“但是神的爱，不是这种肤浅的爱。神的爱，穿过空间的桎梏，破碎时间的枷锁，神的爱，在于给予人类千秋万代的繁荣昌盛。所以神会无视信徒的祈求，神会离开这个世界达百年之久，神会收回祂们曾经赐予人类的权柄。

“而这一切，看似是神的冷漠，但却是神的良苦用心。神，在暗中守护着人类的成长，以便成就祂们心目中的完美啊！”克劳德慷慨陈词……

“……”罗杰转头看巧儿。

“……”巧儿因为酒精而有些迷蒙的大眼睛看回罗杰。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间，罗杰便知道就是巧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于是他咬咬牙，强行抽动着腮帮子上的肌肉扭出一个笑脸……

“说得好！”他一拍桌子，举起大拇指赞叹道：“兄弟高明，我罗杰佩服！想当年，眷顾于我的那位摆事实讲道理，费了相当的口舌才让我理解了祂的旨意，才明白了我应该怎么做。但是克劳德你仅凭寥寥数语，便将我主的心意揣摩得分毫不差，不愧是来自圣城的才俊啊！”

“哦？我说中了？”克劳德摆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但是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他显然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

罗杰心说你说中了个龟蛋，俗务派曲解我的话来抢地盘就够不要脸了，你们这帮枢机派的能在曲解的基础上再次曲解，硬是把这句话拧到“神爱世人”这边，更是无耻到了极致……

“当然，你说中了！”罗杰抚掌大笑。

……

宾主尽欢后，克劳德离开了。而罗杰则盯着他那祭袍侍女摇曳多姿的腰肢，陷入了思索。

“你说，这个格里高利，明知道布鲁克家站俗务派，且与我关系紧密，为什么还会来康宁找我？他真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格里高利大主教的授意？”罗杰在祭祀袍侍女消失后，问巧儿道。

“你常说，分析问题的基础是拥有足够的信息。”巧儿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回道：“对这个克劳德·格里高利，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又如何揣测他的目的？”

罗杰想想也是，不过他随后说道：“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目的，我倒不是很在乎。不过有机会，我肯定要整整他。”

停了一下，罗杰不等巧儿发问，便继续说道：“第一次见席琳的时候，她穿着一套野鸡装，我还以为她是出来卖的，结果差点被那婆娘砍死。我当时就在想，不管谁忽悠她穿了那套衣服，我都要弄死他。结果刚刚被我问出来，席琳那套衣服，确实是克劳德‘推荐’的——那货就这爱好……”

“可是……”巧儿双眼迷离地问道：“想要砍死你的，是席琳啊？”她喝得比罗杰多，现在脑袋有些晕的样子。

罗杰耸耸肩：“这不是打不过席琳么……”

巧儿噗嗤一笑：“还不是看人家漂亮！就你，真想对付她，明着打不过，肯定会来阴的……”

“咳咳……”罗杰呛了一下，掩饰道：“哪里有……”

“如何没有？”巧儿说着站起来，身形略微摇晃着走在罗杰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看看你刚才，恨不得看穿人家姑娘的衣服，一副色胚相。”

巧儿纤手落在肩膀上的那一瞬间，罗杰的心跟着躁动了下。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感受着身后似有似无的温度，无奈道：“男人嘛，长时间积火不出，见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可是……”巧儿凑在罗杰耳边，轻声道：“你已经有萝莎了啊？”

提到萝莎，罗杰的无奈更多了几分。他轻叹一口气，摇头道：“看得见摸不到，可对消火半点帮助都没……”

罗杰话未说完，巧儿却已经身体一滑，软在他的膝头。同时女人朱唇微张，堵住了罗杰的后半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