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起身,沁姝上前欲宽慰李翠姑两句,孰知李翠姑见她如此赶紧肃颜道:“快快跪下,别乱动。”
起了身又下跪,沁姝一脸的惊悚,求助的双眸定在庄禹的面上。
他启口。“姨母,兰儿死于不测,但终究兰儿不在人世了,沁姝不是兰儿,您别再猜想兰儿魂魄附体一说。”
“为何不呢?庄禹你倒是说说天地之下怎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儿?兰儿才死不久你便在应天遇着一位与兰儿一模一样的庾沁姝。而况,沁姝姑娘还是椒城女子?她为何不是先个遇上嵇浒公子,还有那所谓的七皇子?你还不明白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庄禹,庾沁姝就是周兰儿,只是沁姝自个都不肯承认而已。”
“不是!”沁姝不忍薄斥李翠姑的话,但她是谁自个还不清楚?“我…我是沁姝不是周兰儿!姨母,您思念亡故的姨侄女沁姝心中自有体悟,可人死不能复生,您再悲伤也无济于事。惨祸早已铸成,一切都无法挽回。”
徒然,李翠姑面色阴沉,对庄禹和沁姝的辩词听来十分不悦。
收口,沁姝瞧出了李翠姑的变化。而庄禹则趁间补话道:“姨母,或许老天眷顾,令庄禹再度巧逢一位与兰儿一模一样的女子,庄禹初初见着沁姝之时也时常恍惚,以为兰儿并未真个亡故,而是改名换姓试探我对她是否真心无悔。如今想来都是思念兰儿,再则沁姝与兰儿真的一模一样才致此。兰儿的惨死说怨怪嵇浒,实则与我难脱干系。若当时庄禹不贪念龙山安逸,早早兑现诺言,携兰儿远遁湖广山林,避开一切尘嚣恩怨,如今兰儿也不会惨死了。”
“嵇浒害死兰儿的事月儿姑娘都对老身说过,不管谁是谁非,兰儿人死却魂魄不散,可恨你二人却执迷不悟,始终以为老身胡言乱语,总不肯想个明白为何天意如此巧合?庄禹,沁姝,老身今夜唤你二人来此并无恶意,只消你二人面对实情,从今往后庄禹再娶兰儿为妻老身就好替你二人置办婚仪了。”
“不成,不成!姨母…我是沁姝啊!怎能胡乱自认是周兰儿?姨母,您让沁姝立旁个誓言就罢,唯独以兰儿的名义沁姝决计不能答应。”
他最解沁姝此话奥义,沁姝绝不甘心做兰儿的影子,否则她不会与庄禹婚配的。李翠姑逼迫沁姝自认是周兰儿怎不令沁姝为难?
“兰儿都死了,老身让你做她与庄禹婚配你都不能允诺?我李翠姑只有一个周兰儿这么个姨侄女,庾姑娘,你让老身如何替你二人置办婚仪?”
庄禹起身,忧伤的眸光之中迸发出宽容。“姨母,生死天定,兰儿先我亡故,庄禹比您还悲伤。但,沁姝真的不是周兰儿,您迫她自认兰儿着实不妥。要不…要不…要不婚仪耽搁些时日,一切从长计议,商略妥当了再置办不迟。”
琼眸一跳,死死盯着他,明日乃是佳期,庄禹竟然因着姨母的话就退缩了,听来令人恼怒。此时此景,沁姝不便着气,又不是嫁不出去,急切逼迫庄禹早些娶了她,唯有坚忍不语。
李翠姑心如刀割,她忙来忙去图个什么?她所图的便是沁姝甘心做回兰儿,即使沁姝不是真的兰儿。
步履挪动,孱弱的李翠姑全身觳觫,双手捧着周兰儿的灵牌。瞬息间泪如雨下。“兰儿啊,我的孩子,你怎会死得那般凄惨啊!姨母无能,令你受屈于地下。如今姨母明知你不甘心而我竟然毫无法子。”
沁姝已经近至李翠姑身旁。“姨母,兰儿的死谁也没料到,就连嵇公子都悔之不及。人都不在了,求姨母别太悲伤,反倒伤了您自个身子。”
登时放下灵牌,李翠姑一脸的老泪却慎肃地盯着庾沁姝。随即,双手就抚触沁姝的面颊,悲伤不辍。“孩子,兰儿,你到底还有什么隐衷?”
“姨母,我真的不是兰儿,我是沁姝啊!”庾沁姝显见难抑焦灼的心绪,言辞激抗。
收手,李翠姑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奋力摇头,她不信,决不相信眼前的女子不是兰儿。闭上老眸,似乎天旋地转,近来因着思念兰儿时常疑神疑鬼,连下人都躲在一隅闲话她不同于常人。
心脾惧痛,她分不清真真假假,她说兰儿不甘心,其实是她自个不甘心啊!作为兰儿最后的依靠,她这个姨母明知庄禹行侠仗义,得罪了应天众多商贾乃至官爷,迟早难逃被剿山寨的终局却不敢早些规劝他夫妻二人早早离开龙山。想来悔之晚矣!
呆呆地,失神之际一个无力,李翠姑便厥倒在地。
庄禹、沁姝援手不及,眼瞧着李翠姑摔倒,二人赶紧上前去扶。
沁姝念及庄禹断臂本就伤痛,不让他扶,自然独个将李翠姑抱在怀中。“姨母!”须臾,李翠姑缓缓睁开老眸。
多贴心的姨侄女,惶急地看着她,担忧她不测。李翠姑心思乱了,她知道庾沁姝不肯自认是兰儿,亦即不肯替代兰儿。然而,庾沁姝的举止不是姨侄女又能谁人会对她李翠姑如此关切呢?
“兰儿…兰儿你就认了吧!哪怕日后你在姨母身边作兰儿,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沁姝…”李翠姑近乎哀求,希冀的老眸一片忧苦。
沁姝最恨被人看作周兰儿,她不会,绝不甘心做旁人的影子。不成,说什么都不能应承。丑话当说在前头,否则她连沁姝都不是,活着与死人周兰儿有甚区别?
“姨母,我是庾沁姝,不会在谁面前就成了周兰儿。”
此话刚出口,李翠姑就惨烈地哀号了起来。
这下倒好,李翠姑听不得真话,执拗且懦弱不堪,思念亡故的姨侄女成疾,一心索求将沁姝变换成兰儿的梦想破灭她焉能不大恸。
沁姝再好言相劝都无效了。庄禹唉声叹气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