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凶狠,盯着店小二一眼,随即垂首下看,不看不打紧,这一看,罪不可赦,落魄成乞儿的伪乡绅---陶有烈便在庄禹眼中。
不由得庄禹不信,眼前的事实假不了。也着,陶有烈的双眸一见上庄禹便惊悚的一骨碌爬起,慌不择路就想奔逃。
取出一两碎银扔在地上,从店小二手中抢过烧鸡,几个阔步,跌跌爬爬的陶有烈就被拦住了去路。
哆哆嗦嗦,一脸的污垢,双眸失神,模糊的面容亦藏不住悲伤的泪流。
二人凝视彼此,许久不言不语。庄禹猜到陶有烈怕是遭逢不测了。烧鸡递去,不等陶有烈胆怯不敢接的当下,庄禹用力揣去陶有烈的怀中。
转身,庄禹便迈步打算离开。此刻,陶有烈才启口。“多谢庄寨主,多谢庄寨主。”
变故来的太快,庄禹本不想节外生枝,一门心思寻找沁姝下落,但陶有烈这份落魄必有缘故,反正一时无法入寐,不如问问陶有烈究竟为何流落在这。
“不在家中,到处乱跑,是银子花尽,没盘缠了?”
陶有烈并未急于吃下烧鸡,呆呆望着庄禹,听闻相问悲从心来。毫无长者的尊严,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般大哭令庄禹大惊失色,估摸着陶家生变陶有烈才会至斯。
既然问了,干脆多问两句。“有甚为难?何必悲伤?”
瘫倒在地,手中的烧鸡也没拿好,滑出手中跌落也不在意。仰头怆恨长啸。“报应,作恶就该报应,迟早都会来的。”
再无疑惑,陶有烈的悲号已能剖断出他遭逢了灾劫。
“究竟怎地了?”庄禹沉声又问。
稍稍缓了缓心绪,陶有烈这才冷冷自嘲道:“恶有恶报,行不端,害人最终也害了自个。”
庄禹高蹙眉峰,微弱的光华之间他仍冷冷追问。“你害了谁?兰儿?是你告知钱府尹我龙山的所在的?”
陶有烈点首。“老夫招认,什么都招认。”
“为什么?”庄禹犹如猛虎咆哮,抗声足以震慑陶有烈屁滚尿流。
但见陶有烈如同朽木,斜歪着,生无可恋的模样。“谁让兰儿是名伶?那么多老爷、公子哥儿的都能一睹美人风采,难道老夫就不能花银子去鉴赏一番?”
原来如此,陶有烈果真早就见过周兰儿,且因着逛窑子而怕夫人---李翠姑知晓,是故对兰儿一直都不冷不热的,根由总数亲口道出。
可,陶有烈不过是同千千万万个男子一样,花银子去睹兰儿的才艺展露而已,并不算过分,何必想不开就对兰儿处处避开,还为此抖露庄禹和兰儿的藏身所在,最终被应天派出的军兵给剿灭了龙山,兰儿亦香消玉殒。
所谓人心剖测,不过就因着一件事儿便设法遮遮藏藏的,到头来得不偿失。
陶有烈甘于道出真相恐怕更大的灾劫令他已经看破嚣世,无需再为陈年旧怨念念在怀。
“陶家怎地了?姨母呢?”庄禹不想穷追不舍,而况兰儿已经不在人世,念在姨母对兰儿亡命的悲伤,他知道一切因由就可。
不提还好,这般一说,陶有烈更加悲不自胜。“啊!陶家人都因我遭难,我就是罪魁祸首。聪儿年幼无知,我这个做父亲的只顾着自个吃喝玩乐,疏于对他管教,害得他不学无术,落入襄龙教贼窝,到头来小命也弄丢了。我…啊!我…真该死啊!”
什么?陶聪死了?还是襄龙教害死的?
“怎么,陶聪害了孟见巧还不思悔改,偏生一条路走到黑,与襄龙教那些歹人纠缠个什么?”庄禹不无失望说话。
捶打自个胸襟,陶有烈悲伤就不能歇了。“害了聪儿,我也害了夫人…”
就算陶聪死有余辜,但李翠姑可是兰儿的姨母,为了兰儿的死,李翠姑险些就因思念成疾,半疯半癫不成人样了。
“姨母怎么了?”
“她…她…她得知聪儿被…被襄龙教什么项教主所杀之后便彻底疯了,老夫…老夫我足足撵她三天也没找到夫人她的踪迹,我…我罪该万死,身为父亲,不会管教儿子;身为夫君,不懂得庇护贤妻,私念断送了我也断送了身旁最亲的人…”
悲痛不绝,陶有烈哪还有男子的气概,若同悲怜的女人家悲天伤地的,就在这一凄寒的冷夜。
原来陶有烈饥饿难耐皆因家道变故,为了寻回夫人---李翠姑而流落到此。
起身,庄禹从怀中取出十两碎银就地一扔在陶有烈身旁,随之,庄禹也摇摇晃晃,步伐凌乱朝向客栈踅回。
退去衣裳,钻入被窝,被褥蒙过头,不再寒冷,温暖而静谧,只他一人的被窝里他使力闭上双眸,不问、不理,他只想好生寐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