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崎穆离开了,她哭够了,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只是她似乎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模样。
不笑,不言,如同木偶,形如机械。
只有在『奶』『奶』身边的时候,她才会『露』出一点笑容。
沈崎穆走后不久,便是寒冬,南方出乎意料地下了长时间的雪,『奶』『奶』的身体一点点垮了,被子太单薄,她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塞到了床上,也没有缓解她的冰凉。
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计算着家里的开支,煤炭要钱,她没钱烧水,就到泉边用冰冷刺骨的水洗衣服,她接受了隔壁王大叔的好意,炖了一只鸡给『奶』『奶』补身体,可是『奶』『奶』的身体也没有好起来。
王大叔带着她和『奶』『奶』去了村里的卫生室,里面的医生摇着头叹息。
王大叔开着卡车出去的时候给她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说下个月的生活费他们会亲自送过来。
宋思雨每天还是在『奶』『奶』的催促下去上学,尽管她并不想去,因为她其实已经写不了字,双手长期浸泡在冰水里,早就生了冻疮,肿得几乎合不上,她的鞋也早就不合脚,同样肿了一圈的脚几乎塞不进鞋。
王大叔说,沫沫要坚强,没有多久,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她不想他们来。
她更想要沈崎穆回来,更想要『奶』『奶』好起来。
夜晚她也几乎睡不着觉,长着冻疮的双手双脚,甚至耳朵,又痒又烫,她在床上躺着,也不敢动,只怕吵醒了身边好不容易睡着的『奶』『奶』,只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数着那传说中的爸妈来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烧在屋里的火还没有熄灭,整个屋子比外面要暖,她突然发现,『奶』『奶』的脸『色』好了许多。
这个认知让她松了一口气,轻轻掀开被子把脚挪到床边,她的脚刚落地要站起来,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她脑袋一空,潜意识里害怕自己压到还在睡的『奶』『奶』,慌『乱』中只能向着旁边倒下,双手胡『乱』地想撑住地面,她却忘记了自己的双手也像是双脚一样,又是一阵疼之后,她的脑袋终于重重地磕到了地面上。
沉闷的、“咚”地一声。
『奶』『奶』还是被她吵醒了。
“沫沫?沫沫!”
慌『乱』的声音,翻着被子的声音,宋思雨疼出了眼泪,咬着牙颤着声音说:“没事,我没事,东西掉了,我捡一下。”
上面安静了。
后来长大了的宋思雨想,其实她撒的每一个谎,『奶』『奶』都知道的,只是她不说,她记在心里,那时候的她太小,从没想到那善意的谎言,只会让『奶』『奶』加倍地心疼和难过。
她站不起身。
沈崎穆留给她的冻疮膏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完了。
宋思雨勉强扶着火炉站起来,『奶』『奶』紧张地看着她,她帮她掖了掖被子,『奶』『奶』突然就拉住了她的手。
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奶』『奶』,你怎么哭了?”她找手帕帮她擦了眼泪,“我没事,你别哭……”
『奶』『奶』闭上了眼睛,宋思雨缩回了手,把红紫遍布的双手藏到身后,『奶』『奶』『摸』了『摸』她的脸,说:“去上课吧。”
“嗯,等会我去找郭妈妈,让她来陪您。”
郭小满的家离她家不远,宋思雨扶着墙,扶着篱笆,白着脸走过去,平常只花一分钟的路程,她走了十分钟才走到,郭小满才刚起床,站在一边愣愣地看着她。
“你这……”郭妈妈不知所措地看着宋思雨红紫遍布的手,“你跟我回家吧,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课,小满去帮你请假。”
“我没事,『奶』『奶』知道我这样她会担心的,你不要告诉她。”咬了咬唇,宋思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今天就麻烦您了,郭阿姨,我上学去了。”
她转身要走,身后一个几乎是尖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宋思雨你站住!”
她愣愣地回头,看到郭小满拿着『毛』巾一抹脸,拿了书包背在前面,就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宋思雨有些害怕,可是郭妈妈还在场,她觉得郭小满不会这么大胆,当着郭妈妈的面打她,所以没有躲。
郭小满走到她面前,直接把她背了起来,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家。
“……郭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