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宋渊哥哥才一回来,你怎么就着急帮人家定终身。”叶静涵坐在叶守宸的身侧,定定望着父亲斑白的两鬓,复杂的心情在翻涌。
叶守宸见宋渊已经转身走出门外,抬眸望了一眼叶静涵,随后幽幽站了起来,双手负背站在门前,把目光望向院子中一颗刚刚长出嫩芽的杏树,深深叹了口气,缓缓才说道:“孩子,我和宋渊的父亲是生死之交,当年他曾经对我们叶家有恩,如果不是他去世的早,宋渊也不至于自幼寄养在我们家这么多年,现在宋家一切大小都是他一个人做主,也实在难为他年纪小小就有如此沉痛的经历,眼看他现在长大成人,继承他父亲的遗愿成为一军主帅,看他平日一呼百应,私下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于心何忍。”叶守宸泪光闪烁,多少年来,他每每想起宋渊的父亲就心痛难忍,虽说时隔十几年,心中始终挥之不去那份深厚的情谊。
“可是爸爸,婚姻乃是两人情投意合,如果宋渊哥哥他不喜欢的话,你强求给他安排,岂不是让他更加难受,他自幼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怎么会让这种思想禁锢自己。”叶静涵这些年在留洋国外,逐渐也开始接受新社会的想法,刚刚看着父亲执意的行为,自是愤愤不平。
叶守宸听到叶静涵这么说,缓缓转过身,眼神有种异样的沉着,定定的凝视着叶静涵,眉眼深沉的说,:“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言媒妁之言,虽说现在也开始接受新社会的想法,可是宋渊自幼是我看着长大,他的为人怎么样我心底很清楚,涵儿,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难道你们就不能成为一家之好,宋渊对你怎么样,难道你心底不清楚。”
“爸爸,我和渊哥哥确实是一起长大,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叶静涵像是早已看穿父亲的用意,心底更加慌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父亲说起成为一家之好的时候,她莫名的有种抵触情绪,这种抵触让她异常的明白自己心底深处的真实想法。
“涵儿,父亲知道这些年你在国外受到西洋人的教育,加上你们两人多年未曾见面,自然也少了以前那种情谊,父亲并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到你今年十九岁了,也是该成家立室的时候,你和宋渊两人本就是最帮配的一对,父亲希望你多多考虑。”叶守宸向来爱女心切,眼见叶静涵为此心绪烦乱,不忍再逼迫她,倒是放宽了语气宽慰起来。
叶静涵躺在温暖绵软的床上,看着窗外沉沉暗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一想起早间父亲说的一席话,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会儿脑子里想起以前和宋渊在一起的日子,一会儿又浮现江晟轩模糊的面孔。她忍不住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窗前的梨花木椅子坐了下来。
正值春盛时节,气候舒适清凉,夜里一丝丝微风徐徐吹动院里的花草树木,带着淡淡的芳香隐隐沁入心脾,叶静涵更觉精神起来,她走到里屋拿出江晟轩当时留给她的一瓶桃花酒,当时他送了她三瓶桃花酒,她拿了两瓶给父亲,剩下唯一的一瓶她收了起来,留着自己一个人慢慢独饮,却不料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这酒年份已久,自是稀罕之物,她不知道江晟轩去哪里找来这么三瓶好酒,一打开封盖,连自己都忍不住为之一振,她向来不善饮酒,自从那次和江晟轩秉烛夜谈之后,却喜好上了这桃花酒,饮上一口,仿佛一瞬间全身舒展开来般,凌冽的味道直直渗入人的心底深处,让口齿间香气久久徘徊不去,她慢慢的喝了一口又一口,黝黑的夜空没有任何星光,暗沉沉的令人睁不开眼,犹如望不到边际的大海。
江晟轩坐在新宜一间旅馆的包厢里,静静的望着楼下街道上来往匆匆的行人,不远处还有哨兵持着长枪在巡逻,江晟轩拿起青花瓷杯喝了一口清茶。
阿成站在他身侧,瞥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抬眼见天色已经暗下来,整个新宜笼罩在一片暮霭昏黄中,街上两旁亮起明亮的灯光,照耀着穿梭在道路中间的如梭车辆,旅馆门口陆续有车辆停下来,每下来一个人,阿成都注明目观看,又不断地失望,一阵子过去,脸上担忧之色逐渐隐现,沉吟片刻终是忍不住了:“三少爷,我们都等了这么久,该不会那个布里斯放了我们鸽子吧。”
江晟轩嘴角浮现一丝淡笑,抬眸看着阿成一眼,不紧不慢的抬手将茶水斟满,淡若清风拂过的口吻:“再等等。布里斯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就这么肯定,这个布里斯先生究竟是什么人,让你冒着生命危险跑来新宜。”阿成疑惑的望着江晟轩,自从前天冒着风险进入新宜后,见到满街士兵,各关卡都驻守重兵,阿成原本忐忑的心更加的不安起来。
“布里斯先生就是法国商会的会长。”江晟轩淡淡的说,眼光望向窗外某个黑色的焦点,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起来。
阿成恍然大悟,兀自吃惊的喃喃自语,:“什么,他就是法国商会的会长,三少爷,你怎么认识布里斯先生的。”
江晟轩含笑的站了起来,就在这时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江少爷,布里斯先生到了。”随之房门被打开,布里斯先生携着她的夫人赫然出现在门外,江晟轩大踏步迎了上去,伸出手和布里斯先生握了握,说道:“布里斯先生,你能出现我很开心。”
布里斯先生哈哈一笑,仿佛熟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用着不熟练的中文说:“我的恩人,这次我来是带着我太太来向你表示感谢的。我怎么可以不出现呢。”说完向身边的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用法语说了几句,只见那法国女人满脸笑容,感激的看了看江晟轩,缓缓伸出手对江晟轩说:“你好,江先生。”
“夫人你好。”江晟轩礼貌的握了握,引着布里斯和她的夫人走到桌前坐下,此时侍者端来酒菜,江晟轩亲自为布里斯先生和他夫人倒了杯红酒,抬起酒杯说:“布里斯先生,我敬你一杯,这次我们江家顺利得到法国商会的认可,如果没有你的协助,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这杯酒就当是我的谢意,请。”说罢一饮而尽。
布里斯先生近些年来来往中国频繁,逐渐对中国人的习性有所了解,此时见江晟轩如此盛情款待,自然不会推诿,两人喝罢,布里斯先生放下杯子,感叹的道:“江先生,上次在邮轮上你救了我一命,我和我太太一直在想如果能再次遇见你,应该怎么报答你的恩情才好,感谢上帝,让我们又遇见了。”
江晟轩闻言道:“布里斯先生,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哦,江先生说的是?”布里斯好奇的盯着江晟轩,蓝色眼眸仿佛悠悠的海水。
“我们中国古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其实就是指救一个人的性命,比做任何事都要有意义,如果那天没有在船上遇见布里斯先生,我相信我们的同胞也会出手相助。布里斯先生不用这么耿耿于怀。”
布里斯先生静静的望着江晟轩,沉默了片刻,悠的叹了口气,像是从内心发出的感慨,:“江先生,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这次来到中国,我的收获特别大,能认识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实在很开心,我和我夫人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