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得几相遇,有的时候别离真的就是一辈子的别离,三十二州不是华夏,不像华夏那般科技发达,人在两地也可以视频通话。
崔泽看着从唐礼侠马车中缓步而下的风月姑娘有些愣神,思绪瞬间飘到了三年之前。
那时的硕集诗会,这位名动天下的硕集清风楼头牌娘子,在那时惹得诗会上士子文人赞誉不止,就连当年最受关注的鹤峰君,赵分意都为其献上诗作。
最让崔泽印象深刻的,还是在定州城的桂花会上,颂唱《水调歌头》且伴舞伴乐,促使崔泽崔祥宏之名,传唱天下。
崔泽很意外,真的很意外,没想到这位当年风雅评上的绝色佳人,会在这平成郡,而且出现在平成郡王的车驾中。
”风月姑娘。”
崔泽行礼,行的是士子礼,但是崔泽一身军甲,这让崔泽的礼在外人看来不伦不类。
不过现在谁在意这些呢?
如今百姓纷纷对崔泽指指点点,言语之中充满了赞誉,充满了崇拜。
因为他们知道,青州失陷后,朱家军面对蒙南人在青州战场打不开局面,他们也曾一度绝望,为什么?
因为平成郡连接着青州,如果朱家军败退,那么蒙南军就会直取平成郡。
虽说他们可以像硕集人,炁于郡百姓一样,南迁逃亡,可谁又真的愿意背井离乡,放弃生养自己的土地呢?
直到崔泽献计,烽燧谷大捷,朱家军夺回炁于郡,将战场前沿,他们才安下心,前些日子,鸿翎急使快马过城,他们也是高兴,都曾停下手中伙计,振臂高呼,因为礼朝又多了一名名将,一名比之其余几位更加恐怖的名将。
这让他们高兴,因为有了好的将军,他们就相信,自己的土地不会被蛮族践踏,不会被那些喜好杀戮的人长驱直入,确保自己的平安。
这不是,风月姑娘还未开口,百姓就先忍不住,开始赞誉崔泽。
”将军啊,谢谢你啊!若不是你,老朽这把子老骨头就要远行了啊!若远行,怕是会丧命在途中。”一名手持拐杖的老者,泪眼婆娑,扶着崔泽的马鞍言道。
”诡将!诡将!”一名稚童满脸都是崇拜,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兴奋大喊。
”将军威武啊!大破蒙南蛮夷,壮我礼朝赫赫军威!”一名农家汉子,也是双眼放光的看着崔泽。
一声声赞誉,一声声感谢,看在崔泽眼里,心中不禁动容。
崔泽也顾不得平成郡王唐礼侠,还有那曾经的清风楼头牌风月姑娘,他小心的扶住老汉,暖心言道:”大爷,您这说的什么话?我礼朝军武儿郎不就是帮我礼朝保卫朝疆的嘛。”
”将军您不知啊,老朽听闻那蒙南蛮夷踏破炁于郡城,兵锋指向平成郡的时候,老朽有多害怕啊!老朽不是惜命,着实是我那小孙子年岁不大,若是蒙南蛮夷打来……………唉……”
崔泽微微一笑,拍了拍老者干枯的手掌,言道:”老人家,这不是没事了嘛,您不用谢我,这山河被破,夺回山河本就是我军武分内之事。”
突然,一位清秀靓丽的小姑娘推开人群,跑到崔泽跟前,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将军将军,你可知道我爹如今何在?”
小姑娘低头思索一番,继续言道:”对了对了,我爹他也是朱家军的,他去年寄来的信娘给巷子住的秀才爷爷看了,秀才爷爷说,爹在陆云甲,很厉害很厉害的军队。”
小姑娘又低头思索一番,似乎在整理措辞,崔泽也不催促扶着老者,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秀才爷爷说………额………嗯……嗯……秀才爷爷说,对了!”小姑娘一指崔泽的甲胄:”就是和将军一样的铠甲,我爹和将军穿的一样的铠甲,将军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爹爹在哪?”
最后小姑娘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崔泽,一脸期待的样子。
老者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周围的百姓也是笑意浓浓,就连车驾之上的风月姑娘也为这幅画面所感动。
一个妇人突然挤了过来,一把拉住小姑娘,骂道:”叫你不要乱跑,叫你不要乱跑。”
随后那妇人连忙跟崔泽赔礼告罪,说孩子还小,不懂事,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勿怪。
崔泽连忙摆手安慰:”大婶莫要担心,我怎会怪呢,这小妹妹也是想知道父亲的下落,何错之有,对了大婶,您的丈夫他叫………”
见崔泽不怪,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听崔泽问自己丈夫的姓名时,妇人脱口而出:”王大金。”
崔泽听闻此名浑身一震!青色长枪掉落在地。
就见白马之上的崔小妹也是一惊,开口道:”四哥,王大金不是王都头的名字嘛?”
崔泽灰暗着脸色,后退几步,突然躬下脊梁,深深作揖:”祥宏有错!”
被崔泽深深作揖的妇人突然踉跄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还好,小女孩扶住了母亲。
”将军哥哥,您为啥说有错?”
小女孩不解,望了望差点跌倒的母亲,又看了看深深作揖的崔泽。
”我夫君可有退缩一步?”妇人颤抖着身子,伸出颤抖的手问崔泽。
崔泽深深作揖,答:”未曾,王都头勇武,随我杀入敌阵,不曾退后一步。”
”我夫君可曾言一句胆怯?”妇人再问。
”未曾,王都头未曾一言胆怯之语!”
妇人点点头,忍住了已经在眼眶中打颤的泪水,拉着小女孩转身就走。
”即未退缩,也不胆怯,就是我礼朝好男儿,将军不必自责,我礼朝男儿上了战场,谁不是早已做好准备。”临走时,妇人转头极力压制哭腔,对崔泽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
随后拉着一直再问:”爹爹咋了?”的小女孩就此远去。
崔泽依旧在作揖,即便妇人女童早已离去,却迟迟不肯起身。
老者轻轻地拍了拍崔泽的肩膀,驱散了众人,独留崔泽,一人作揖不起。
”将军这是为何,战场上,难免如此,我礼朝儿郎,谁不是做好了那份决断这才入得军武。”
风月姑娘走下马车,想要搀扶起作揖不起的崔泽。
平成郡王唐礼侠也下了马车,站在崔泽身边,不过却不是很忧伤,而是面色疑惑,似乎在想些别的东西。
崔泽起身,看了一眼风月姑娘,又看了看唐礼侠,勉强笑了一下:”祥宏受天子召见,还要前往大兴,就先行走了。”
说完,崔泽捡起青色长枪,翻身上马,就要离开。
”将军,不多留片刻?我也好尽尽地主之宜?”
唐礼侠开口挽留,却被崔泽婉拒,说天子下令,不敢不从,直接驱马离去。
看着崔泽离去的背影,唐礼侠眼睛眯起,轻轻自语:”这不是三年前唐暖暖身边那个羸弱书生吗?怎会是诡将?”
风月姑娘却颇为遗憾,她总觉得这位诡将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本来还想问个清楚,没曾想刚刚经历如此一幕,崔泽直接催马离开。
离开了原地的崔泽,没有直接离开平成郡城,而是拐过几个拐角,找了一个酒楼,和崔小妹吃完了饭,这才继续上路。
一路上,崔泽都很沉默,没有多说什么话,今天遇到了王都头的老妻和闺女,这让崔泽没想到,崔泽一路之上脑海里都是王都头的脑袋,那张临死之前仍旧虎目圆瞪的脸!
可能是想逃避,可能是不愿回忆,可能有很多,总之崔泽加快了马速,一路疾驰向定州城。
下午申时终于赶到了定州城。
再次回到定州城的崔泽,更加沉默,他看了看这熟悉的满城桂花树,虽然如今的桂花树还未开花,可仍旧有一股桂花的清香弥漫在整座定州城。
崔泽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主要是一回想起来王都头的死,崔泽就感觉自己无能。
崔泽一甩脑袋,深深地看了定州府衙一眼,那里有些有一个人,一个让崔泽觉得很有必要弄死的人。
当年和鹿桓公一起整自己的定州刺史!
不过不着急,这才来到定州城,先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崔泽骑着大白马左拐右拐,路上的行人总是用奇异的眼神看他,也不怪他们,如今崔泽穿了一身军甲,还带着一个女娃娃,确实很不伦不类。
崔泽没有着急找客栈,先是找了一家衣铺,挑选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衣服,这才来到定州城的南城区。
崔泽站在客栈前,看着这熟悉的门框,熟悉的陈设,不由笑了。
他记得,他就是在这里见得唐暖暖最后一面,也是崔栩的,也是王路行的,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崔泽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
拉着崔小妹,牵着大白马走进了客栈。
”客官,您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崔泽迈入客栈后,一个肩头披着桌布的小二就躬着身子上前笑颜相应。
崔泽将大白马的缰绳交给小二。
”住店,帮我喂最好的马料。”
”好嘞。”
小二牵着大白马朝着后院马棚走去,崔泽则是走到柜台,开了一间房,天字号房,之前崔泽入住的那间。
崔泽带着崔小妹和大灰兔子上了楼,推开之前入住的房门,看了看里边的陈设。
和原来已经不一样了,桌子换了位置,一些摆放的花式也不同了,崔泽叹了口气,迈步入了房间。
崔泽快要入夜之时,让崔小妹先出去,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把军甲换下,放入背囊中,穿上刚刚买的士子袍服。
霎时间,那位曾经儒雅的读书人形象又回来了。
崔泽招呼小二要了些酒菜,和崔小妹在这房间中吃完后,崔泽便催促崔小妹入睡。
崔小妹也听话,知道明日还要赶路,也乖巧的直接入睡了。
崔泽坐在桌子上,一杯一杯的饮着桃花酿,直至街道上,报时人报子时之时,崔泽这才去看了看崔小妹,见她已经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才提起断临青梅枪,直接从窗口向下一跃。
今夜乌云密布,月光无法穿透乌云照射大地,夜风也在絮絮的吹着。
月黑风高杀人夜!
崔泽一路急行,不过脚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这样直接奔到刺史府邸。
崔泽看着刺史府邸,眼神突然放出一道寒光。
崔泽绕到刺史府的后方,几个起落就上了墙头,提着枪,在屋顶急行。
仍旧是如同猫儿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刺史府很大,和他曾经的家差不多的规模,崔泽寻觅了很久,这才来到了一处房顶之上,聆听着下面的喘息声和说话声。
”完了没有?”
”快了快了。”
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从声音可以听出,男人就是定州刺史,崔泽这辈子也忘不掉这个声音!
女人似乎很年轻,不过崔泽不想理会这些。
他如同一只猫一样,静静地等待着。
当下面彻底安静之时,当有微弱的鼾声响起之时,崔泽跳下屋顶,直接站在门口。
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动静。
崔泽直接伸手去推门,他本来就是想试一试,没曾想,门并没有锁,一推就开。
崔泽抬步走入,又轻轻地将门关上,而后提枪走向床边。
崔泽眯着眼,看着床上累得呼呼大睡的两人,虽然很昏暗,不过崔泽依旧能够借着门口微弱的灯光看出,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崔泽冷冷一笑,长枪瞬间出手,直接贯穿了刺史的喉咙!
血箭喷涌,热流溅到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顿时被惊醒,想要大喊,崔泽眼疾手快,瞬间盖住女子眼睛,而后放下手中枪,将女子一把抬起,轻轻一枪,拍在女子后颈,女子霎时昏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崔泽这才转身,提枪离开,临走之时,还不忘把门关好。
再次几个起落,上屋顶,崔泽在此如同猫儿一般,无声急行离去。
回到客栈时,几个起落跳上自己房间,入了房间后,崔泽看了看崔小妹,见崔小妹睡得香甜,这才放心的去到桌子前。
崔泽找出一块破布,将遗留在枪身上的血擦去,这才趴在桌子上睡去。
第二日,崔泽醒得很早,迅速唤醒了还在入睡的崔小妹。
崔小妹揉着眼睛问崔泽:”四哥,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呀?”
”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快些走吧。”
崔泽催促崔小妹起来,不过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抱起还在睡的大灰兔子,两人直接下了楼,将马儿牵出,跨上大马,疾驰出了定州城,朝着徐州奔去。
在崔泽离开的一个时辰后,定州城震动,定州刺史被刺杀,今早被发现死于床榻之上,令定州百姓哗然!
崔泽可不管这些,他如今心里痛快得不行,杀了定州刺史后,他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
接下来的几日,就是不停地跑马,偶尔路过郡县的话,会在那里吃顿饭,如果夜已深,那崔泽就会带着崔小妹直接留宿。
从定州城出来后,已经过了四个郡,马上就要临近徐州边界了。
崔泽快马疾驰,根本无暇欣赏沿途的风景,就是在不停地赶路。
”四哥,大兴还有多远呀!”
崔小妹这几日都在马背上颠簸,有些不高兴。
崔泽低头看了看崔小妹,呵呵一笑:”这才要到徐州,过了徐州,还有屠州,肆州,晋州,巨州最后才是大兴城。”
”还有这么远啊!我不想跑马了,四哥,我大腿疼。”
崔小妹一脸的不乐意,突然撒起娇来。
”那可不行,陛下下的旨意,要我们入京,若是我们不去,那就要被砍头了。”
”可悦月好累啊。”崔小妹嘟着小嘴,很不高兴。
”你就忍着吧,照我们这个速度,差不多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到大兴了,哈哈哈哈!”
崔泽哈哈大笑,崔小妹也是一脸不乐意,不开心。
只有崔泽肩头的大灰兔子没心没肺,不停地耸动着鼻子,看着前方。
过了徐州边界,崔泽马速有些放缓,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事还需要做。
那就是答应高老三的事,带他女儿去大兴城。
在路上休息了一夜,两人一兔,又开始急行,终于到了定州往徐州的第一个郡——康乐郡。
在郡城中,崔泽打听了一下富阳县怎么走,又和崔小妹吃了顿饭,这才快马上路。
富阳县,位于徐州和屠州的边界郡上,也算是他们必经之地,知道距离还远后,崔泽也不刻意减缓马速,终于在月起之时,赶到了徐州城。
徐州,礼朝最繁华的五大州之一,比之青州还要繁华,与苏州,杭州,巨州,蜀州并称礼朝五大繁华天府。
不过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大兴城。
看着即便入夜依旧灯火璀璨的徐州城,一直抱怨着累得崔小妹双眼放光,一直吵嚷着要逛逛这徐州城。
崔泽自然是拒绝了她,直接随便找了个客栈入住后,崔泽就想直接入睡,这几天确实是累坏崔泽了。
可崔小妹玩乐之心不死,一直吵嚷,终于在崔小妹使出大招后,崔泽屈服了。
这崔小妹只要眼眶眼泪一打转,崔泽就完全没脾气了。
只好带着崔小妹出了客栈,去逛逛这夜晚依旧阑珊的徐州城。
”四哥四哥,你看你看,那个人会喷火唉!”
崔小妹激动的跳脚,使劲得喊,崔泽无奈,瞟了一眼,言道:”不就是杂耍吗?你在硕集没见过?”
崔小妹嘟起粉嘟嘟的小嘴唇:”我哪有见过,爹爹又不让我出门。”
崔泽一愣,好像是这样哈,崔泽没办法,只好将崔小妹抱起,开始欣赏起这繁华徐州城的夜生活。
徐州徐州,不愧是五大繁华都市,没有宵禁不说,夜生活还丰富得不像话,一路行来,可以看到无数小吃餐点,还有那杂耍艺人,真是丰富多姿。
这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路过一座青楼时,崔泽竟然看到有一高台架在路中央,还有无数人在高台下等待。
崔小妹何其顽劣?
非要拉着崔泽过去看,崔泽无奈跟着,到了这高台下等待。
”这吟露美人何时来呀,我这等得都快心碎了。”
”你着什么急呀,吟露美人什么人物?那可是咱徐州最有牌面的美人,她能当街给咋们献舞就是天大的福分了,你还嫌人家慢?”
人声嘈杂,不过总体来说,就是那么几个话题,崔泽听了一会,听出来,这吟露美人好像是这徐州最红的妓子,今日要献舞。
”四哥四哥,是美妓献舞唉!”
崔小妹兴奋大喊,崔泽翻了个白眼,什么美妓不美妓的,他现在就只想回客栈睡觉。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青楼中,一群美妓走出,最中间的是一位美得惨绝人寰的女子,无数人见到这女子之时,全都发出色狼的嚎叫,听得崔泽直捂耳朵。
没一会,美妓们就以各自就位,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表演了。
”诸位,我名悦楼,今日献舞,感谢大家捧场,小女子吟露感谢各位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