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比赛精彩的高光时刻过了之后,左右二军,就你进一球我回一球,僵持不下了。最终还是右军以微弱的一球之差赢得了比赛的胜利。比赛结束的鼓声响起之后,球场上的学子们都不由自主的用衣袖擦拭脸颊、额头、脖子上冒出的汗珠。有人扶着球竿,有人倚着,还有人直接坐在地上揉起膝盖和脚踝。他们的脸上都是一个色儿,如成熟的红苹果般光彩照人。
李山长见学子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片散沙,毫无纪律可言,脸沉得跟锅底似的,正跟身后的教习示意提醒他们注意仪容。如玉公子觉察到李山长的不悦,想着自己是客,已经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蹴鞠比赛,就不要再因为这种小事让对方下不了台了。他用胳膊推了推正拨弄着望远镜的和乐郡主,她回头望了一眼,转头挨近,小声询问:“师傅你有什么事儿?”
如玉公子努了努嘴,暗示她看李山长的神色,再看球场中学子的状态,和乐郡主绕啊绕,灵光一闪,知道了师傅的用意。她面带感激,软糯糯的对李山长道:“书院的这场蹴鞠比赛甚是精彩,看得我目不暇接,多谢山长让我们大开眼界了。”说完,他还向李山长郑重施了一礼。
李山长这才面色有些缓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让教习去训斥那些学子了。和乐郡主抬头望了望山顶,目测走到那儿还需大半个时辰,就歇了登顶的想法,她问山长:“潜江书院是依山而建的吗?”
李山长自豪道:“”潜江书院从百年前建校开始,就与牛首山为邻,起初只有山下的教舍,慢慢的,山腰处也建起了蹴鞠场、跑马场。读书之余登山远望,牛首山顶可尽览蜀中风光。”
和乐郡主有些意动,正想提议去山顶观光一番,如玉公子却道:“美景也不必尽赶一日欣赏,来日方长嘛。今日徒步至山腰有些乏累,不知可否蹭一顿便饭再走?”
李山长看了看天色,恍然大悟:“求之不得。”正准备命小厮传信给厨房。
如玉公子又道:“那我们今日就沾光尝尝书院的学生餐了。”
和乐郡主觉得自己的师傅太明智了,肯定是看出自己体力不行,立马掐灭自己想上牛首山顶的不实想法。用膳既可以补充体力,也可以适时休息,一举两得,不愧是师傅,考虑的就是全面。
李山长对岑夫子说了一句:“让学子们去收拾一下准备用膳吧!”
岑夫子去蹴鞠场传令了,书院的学子排成四纵队,整齐划一的从左边的台阶上去,沿着和乐郡主她们来时的路下山了,而李山长却带着他们抄了一条近道下山。和乐郡主这时才知道为什么之前书院学子那么快就到蹴鞠场了,她还以为他们是跑步上山的呢,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潜江书院的食堂是由三间房连通而成的,三面围墙,一面为门,门有四扇,全部都是木质的雕花门,此时已全部打开。屋内排放着整齐的四角桌椅,平均每两根竖柱间摆放三张,横柱每两根间摆放两张,中间的过道可容纳两名学子并列而行。桌椅间无屏风幔帘阻隔,和乐郡主便问:“书院里的学子都是一起用膳吗?”
如玉公子和李山长都听出了和乐郡主的言外之意,如玉公子感慨乖徒儿会绕弯子了。李山长听完摇头直言:“书院里的学子是分批用膳的。”
和乐郡主星眸闪动,好像在说:“继续,继续。”
“女子毕竟娇弱,我们书院规定每日午膳女学子可提早半个时辰用。”
和乐郡主听着李山长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里撇道:嘴上说是男女都是学子,都一样。可读书分开,用膳也分开,各学各的,各用各的,互不干扰,这样不还是遵守男女有别吗?不过也是,书院也不能标新立异,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男女混学,一起用膳。要真这样,潜江书院估计早就被酸儒们给砸了。
“考虑到我们书院科考学子有四舍,蒙学学子心性不定,爱玩爱闹,所以篮男学子用膳时,每教舍都在自己的指定区域,这样也方便管理点人。同时,每日由两名夫子轮流陪同各舍用膳,确保无打架斗殴、言语辱骂等校园霸凌现象,给学子们提供一个舒适轻松的学习氛围。”
如玉公子点头:“山长所言极是。书院里多是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年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头脑发热、做事鲁莽,行差踏错间就能造成不可避免的惨案。夫子们多多教导、多多包容,师生之间相处时常、关系亲近也是好事一桩。”
“可是回宿舍后,夫子就管不着了呀!有矛盾的话可以等到晚上就寝时再解决呀!这样也不耽误事,夫子也不知道啊!”
李山长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和乐郡主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们书院每个季度都会为学子们更换室友,学子们有啥情况都可以反馈给夫子,我们可以酌情调换。书院里有家境富裕的学子,也有贫寒学子,我们不能根据家境给他们安排住宿,让他们差不多家境的住一起,但可以根据性格给他们分配,就算是臭味,只要相投也能成香的吗?能安排的,需要考虑的,我们书院都尽力做到了,如果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那就要靠学子自己解决了。同一父母生出的孩子还会拌嘴呢,更何况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呢!他们既然来读书,很大程度上以后就会通过科举入仕,连读书期间同窗之间的矛盾隔阂都化解不了,以后在官场上孤身一人、步步为营,何时才能出得了头呢?”
“书院即可以成为学子们的庇护伞,也可以成为他们的试炼场。人情世故与学业一样重要,都需要学习、克服。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山长指教。”
“公子但说无妨。”
“山长如此心思缜密、思虑周全,为何会与刺史府频频闹僵呢?”
李山长瞬间从一个侃侃而谈的智多星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寂静半晌,他缓缓开口:“公子是随意问问,还是为此事而来的?”
如玉公子扬了扬眉,纤手挥扇,反问:“我们今日为何会来这个问题,山长莫非是明知故问?”
李山长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