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个的从地道里逃出去就行了。”
“那你呢?”
“即便是要撤离,总还是有人要断后的。”谭车苏没有多言,但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做这断后的人。
“那……”王德虽是迟疑了一下,因为他虽有杀敌之心,终究还是不想死的,但最终还是说道:“我跟你一起做这断后之人。”
“你要死了,那姚一摇怎么办?她成功逃出去了吗?你放心她吗?”
王德一愣,一时哑口无言:谭车苏,真正是抓到他的命脉。
如果谭车苏拿王道,王豹这两个王德的从小的伙伴来说事,王德未必就会犯难,舍不得他们死是真,但是同为男儿,同为当兵的,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唯独姚一摇,即便她再勇敢,即便她再怎么不输于男儿,她也是一个女子。
王德可不会忍心让一个女子上战场,甚至是战死沙场,尤其女子要是被抓住,就得承受男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王德心如刀绞,脑如血滚,一时热血沸腾之下握起拳头便往地上一砸,右手肘上的伤让他这么一砸,是隐隐的作痛,但此时他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些了。
“你估计也忘了,还有一群黑衣人,专门等着抓她。”
王德心一惊:是啊!因为对付这些辽兵,都给忘了前晚恶战的那些黑衣人……那些人是什么人都还没弄明白,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肯定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是一直都盯着他们,等待时机下手。
王德此时要是说话便是要暴怒起来,但是身体就是这么硬撑着,身上的血管似乎随时都会爆开,他还是就这么用手顶着地面,一拳拳地敲打,拳头倒是不疼,但是每打一下,手臂上的伤便更痛一阵。
谭车苏他这是在……王德对着地面撒火,但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没有爆发,因为他明白了,谭车苏这时候说这些,无非就是激起他对姚一摇的担心,好“逼”他离开。
可偏偏谭车苏说的都是事实。
我该怎么办?
王德除了马上去追姚一摇,的确也想不到任何的主意,但显然他不会这么选择。
“姚一摇!她去放火烧城了。”王德机械性地说道。
“你说什么?”谭车苏回过身来惊讶地望着王德,周围那些正顶着大门的人显然也听到了王德说的,都用惊愕的眼神望了过来。
一个口急的人问道:“你刚说什么,你是不是说……烧城?”
王德点了点头,道:“外面现在有人在放火烧城。”
“我只是把这城里放军械的地方都给烧了,不让他们被金人抢走。”
王德一时无言,他显然明白谭车苏的“解释”是什么意思:这里的人,显然都是这桓州城的人,他们也许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自己的家被火烧了,现在这关头,说不定这些心里正积蓄着“怒火”的人直接就把王德给杀了。
谭车苏伸手拍了拍王德肩膀,道:“手上的伤不要紧吧!”
“除了有点痛,不影响杀人。”王德机械性地说道:“我刚刚就杀了几个了。”
“烧城是真的吗?”谭车苏压低了声音。
“是!”王德也以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她还真是敢干啊!”
“把大门顶好,外面的人一时攻不进来,从地道里逃出去,这里的人还可以有大部分人逃生。”王德低声出了主意。
“你不明白吗?现在这桓州城的人早就逃光了,如果他们想逃早就逃了,他们就是铁定了主意,要与这桓州城共存亡了。”
王德森然道:“你也是早就打定了这样子的主意吗?”
谭车苏并不言语,就已经是相当于默认了他的想法,王德心中一个激奋:想要杀敌本是无可厚非,这谭车苏却想着要去死,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砰”的一下,那被顶着的大门外传来了一声重响,显然外面的辽兵已经是开始撞门了。
“炸药!”谭车苏没有再去理会王德,立即转入了对战场的指挥,而随着他的这一声令下,原本躲在这门洞里的士兵中走出来了四人,退到了门洞之外,然后各自从身上摘出了一捆炸药,点燃引线,瞄着天空,眼看引线快要点完了,四人是齐齐地将炸药朝大门外的方向扔去。
不等炸药爆炸,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惊呼之声,但是那惊呼之声稍纵即逝,因为人的喊声是被炸药爆炸的声音是盖住了,而爆炸声中,是传来一阵惨烈的叫声,惨烈的叫声之后是一阵惊呼,一阵斥骂。
显然这几捆炸药是正炸到了聚集在门外撞门的辽兵,王德心里一阵痛快:“干得漂亮。”
随即,隐约传来了一声骂人似的“放箭”声,随后天空中传来一阵“嗖嗖嗖”的利刃刺破天空的声音。
王德心弦一紧,他躲在门洞里,箭倒是射不中他,但仍然是本能的往后一转,只见天空中飞来雨一般的箭矢,“当当啷啷”的全都射落在地上,也有一些是射在那些因为地方不够而无法躲在角落的射击死角里的人,但他们手上都是拿着盾牌或者其他的挡箭的东西。
这一阵箭雨竟然是没伤到一个人。
王德不由得是又一下赞叹:他们是早有准备……训练有素啊!
然而王德心脏随即又是一紧:这些人,又是一群劝不住的人吧!
现在还能跟他们说什么,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王德实在是没有信心能说服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还可以跟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是些什么人?”即便王德已经是猜到了这些人应该就是桓州城里的一些不怕死而又不愿离开家乡的人,所以便选择在这里死战,死守在这知州衙门里,便是要选择痛快地死去,而不愿意苟且地活着。
要说有不怕死的人,王德倒并不觉得意外,可是眼前的这些人的这样子的选择,分明就是选择去死……王德不自禁的就觉得一阵胆寒……
从这一路走过来,从带他们进来的那个汉子,到那个叫张迪的师爷,还有现在这守在门洞里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是一副沉默而冷静的表情……这反而是让人觉得他们是早已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