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过后,刘子墨和邬梅将刘忠、刘芙和小盼归送上车后,他们带上粽子、虾散、猪肉和鹅毛扇来到了邬家湾。
邬家湾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连邬老三也不在家里。
刘子墨和邬梅前前后后寻找了个遍,四周除了散发着臭气的污水和泛绿的池塘,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动的生命体(除蚊蚋虫豸以外),恍若末世。
刘子墨对邬梅说:“梅儿,这到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你爸妈会不会是投亲靠友去了?你想想,爸妈最有可能到哪里去呀?”
邬梅说:“爸爸没什么朋友,亲戚家也都是穷人,哪家能受得了四个人长期在家里吃住啊?唯一的可能就是嘎嘎地。”
刘子墨说:“你的嘎嘎在哪里呀?远吗?”
邬梅说:“我的嘎嘎(外公家)在董庄,离剅河不远。”
刘子墨说:“董庄我晓得,在毛场与剅河之间的中间地带,我到剅河高中读书的时候,经常走毛剅公路,知道那个地方。”
邬梅说:“那走吧!不过,你还要去买盒烟,嘎嘎的两个舅舅抽烟,你把这块肉也要切一切,你总不能一家提肉,一家空手去吧?”
刘子墨说:“肉可不能切,份量太少了,有点丑,我再去买一份,也花不了多少钱。”
邬梅说:“你又没有赚钱,哪来的钱啊?”
刘子墨笑着说:“家贫路富,出门不带钱,逗死万人嫌,其实,我们家也不是很穷,我爸今年的生意不错,两个姐姐对我也很好,他们都在给钱我用,虽说不多,小用足够了。”
邬梅说:“那我们赶紧走吧!呆会儿菜市场都该散场了。”
刘子墨点了点头,和邬梅一道,很快就赶到了剅河菜市场。
他们赶到菜市场时,还有两家猪肉摊没有收摊。
刘子墨跟着刘芙在彭市砍过价,也学过鬼谷子的识人九法,便轻声地对邬梅说:“梅儿,呆会儿,你不要表现出很着急的样子,尽量不出声,看我砍价。”
邬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刘子墨推着自行车来到肉摊边,他瞟了一眼两个肉摊,第一个肉摊上还有两三斤五花肉和一堆杂骨,第二个肉摊上还有三四斤槽头肉和一副心肺。
刘子墨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声近处的摊主:“老板,冷那地这咔肉枪啷卖地呀(您的这点肉怎么卖呀)?”
摊主回答说:“这收摊生意,还想赚冷那(您)地钱吧?三块三毛钱一斤。”
刘子墨说:“冷那折西(您这里)有没有座头肉?折(这)肉太肥打(了),我要几斤瘦肉做炒精片。”
摊主说:“冷那屋地(家里)来了客吧?我折(这)肉做蒸肉还是蛮到位的,这几斤杂骨熬个汤也不错,冷那(您)看,要不这样,连肉带杂骨,冷那(您)给十一块钱,我卖完打(了)好收摊。”
刘子墨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理会摊主,他假装和邬梅商量:“梅儿,你说是心肺汤好喝,还是杂骨汤好喝呢?”
正准备收摊的另一位摊主,朝邬梅这边望了望。
与刘子墨谈价的摊主急了,他连忙改口说:“这样,痛快咔(点),冷那(您)给十块钱,全部拿走,我要收摊打(了)。”
刘子墨说:“卖头不卖尾,冷那折(您这)肉膘多瘦肉少,只能化油,能够做成菜的部位少得可怜,还不如槽头肉可以做成卤肉,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是八块钱我就拿走。”
说完,他又朝另一个肉摊瞟去,和摊主打起了心理战。
摊主急于收摊,也不想再纠缠下去,连忙把肉和杂骨用塑料袋装好,递给了刘子墨,说道:“好,便宜咔(点)给冷那(您),冷那(您)拿几走,下回再来照顾我地生意啊!”
刘子墨掏出八块钱递给了摊主,拎起塑料袋放在了车篓里。
他得意地朝邬梅挑了一下眉毛,邬梅眨了眨眼睛,朝他会心地一笑。
刘子墨走到邬梅身边,对她说:“我砍价的水平还行吧?这肉是买了,虾散和鹅毛扇要不要再买一份呢?”
邬梅点了点头说:“嗯,还不赖,我跟你说,端阳也过完了,送节气这个事,你就不要再提了,你把鹅毛扇也不要拿出来,走新亲戚,带点节余就行了,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刘子墨笑着说:“梅儿,你还蛮巴家嘚!考虑事情也蛮周到的,是个过日子的人。”
邬梅笑了笑说:“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过日子肯定要精打细算啦!要不然,我也不会老提罚款的事。”
刘子墨说:“你不要再提罚款的事了,搞得我都有阴影了。”
邬梅扑哧一笑,说道:“好,好,只要你乖,我就不提,不说了,时候不早了,我们找爸妈要紧,你晓得路,前面带路吧!”
刘子墨跨上自行车沿毛剅公路一路北行,邬梅紧随其后。
他们到了前往董庄的丁字路口,刘子墨停了下来,他耸了耸肩,两手一摊,对邬梅说:“梅儿,董庄到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邬梅向他招了招手,拈起兰花指,说道:“夫君,你随我来吧!”
说完,她哈哈大笑,骑车狂飙,刘子墨在后面紧追不舍。
董庄不同于庄湾,这里白田连片,水田稀少,没有那么多沟汊沟渠,只有几块鱼塘零星分布,一条长渠而已,庄稼以小麦、大豆和油菜等作物为主,大米产量可以忽略不计。
邬梅的外公本来就在为粮食发愁,邬老三一家四口的到来,给董家人带来了不少压力,可想而知,董家人不会有好脸色给邬老三一家人看。
邬梅和刘子墨来到外公住的湾头时,邬老三正捧着脑袋,满面愁容地蹲在湾头。
邬梅和刘子墨赶紧下了车,他们走到邬老三跟前,刘子墨喊了一声:“爸,冷那(您)蹲在这里干嘛?”
邬老三抬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站起身来说:“梅儿,我地儿啊!你好打吧!几天不见,大变样打,还是跟打别个好些,跟打我这个不中用地老头,害打我地娃们数。(梅儿,我的孩子呀!你好了吧?几天不见,大变样了,还是跟着别人好一些,跟着我这个没本事的爹,害了我的孩子们。)”
邬梅走过去拉着爸爸的手说:“爸,冷那枪啷说折种丧气地话?冷那会做篾匠,会打渔,会驯鱼鹰子,本事大得很,这是大环境逼地冷那冇得活路嘚!又不是冷那自身地问题。(爸,您怎么说这种丧气的话?您会做篾匠,会打渔,会驯养鸬鹚,本事大得很,这是大环境造成您不能一展所长,又不是您自身存在什么问题。)”
刘子墨说:“爸,路有千万条,打渔这条路走不通了,我们可以尝试着走别的路,总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邬老三说:“我们家兄弟四个,老大家算是完打(了),老二和老四还有人收留他们,这轮到我了,我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的嘎嘎这里,人多地少,田瘦瘠薄,嘎嘎地(外公家)这些人,自己都冇得法,枪啷(怎么)收留我们啦?”
刘子墨说:“爸,要不这样,冷那(您)们先到我们屋地住几天,我来给冷那(您)打听一哈(下),看有冇得腊西(哪里)有招工的?”
邬老三说:“墨儿,你和梅儿还冇有结婚,折有咔(这有点)不合适吧!”
刘子墨说:“我答应过娶梅儿的,是她顾虑太多,不肯结婚,冷那值当(您就当)我们结了婚地呀!到女婿地过几天,又有么关系呢?我妈是个好人,她不会说什么的。”
邬梅说:“这不大好吧!你们湾地人不会说三道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