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为帝都,松都城注定就会是一所不可能以平静度日的城市。这座原本寻常的城,在帝王的宠幸下,出现了太多的权谋之争,又或是生死情仇。
姬运站在宫城内的城墙上,朝远处望,身边是那个并不怎么争气却又还算争气的大皇子。
有风自南边吹来,拂动了这位老年君王斑白的发梢,这么短短几年,他原本半百的头发,已然是全白了,仿佛是被陈年的雪染上了颜色。
而那风开始还轻柔,后来却越发生猛,且带着寒意,叫人面颊僵硬,声音微抖。
而年老的姬运则是更加难以支撑,初时还尚可以接受,可站在这城墙上吹得久了,看着着城内的风卷残叶,将一些包装掀上了天空,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具是一副了无生意的样式。
直到城东头那颗刘家人养的大松树都被风刮倒了,有些人家屋檐上的瓦砾都被挂掉了几片。
看着这满城萧瑟,也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姬运咳嗽连连,一个人老的病症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父皇,这天冷儿了,恐会着凉,父亲还是先回宫歇着,政务的事,有儿臣来处理便是了。”
姬旭连忙扶住了自己父亲的手臂,央着就要往回走,而姬运也没反抗,只是步履稍微有些蹒跚,眼睛中又稍微有丝丝的落幕。
这世间最为悲哀的事有许多,而其中一件,便是英雄迟暮。
姬运便是最好的代表,一代帝王天骄,年轻时也是敢驰骋杀伐果决的存在,可到了现在,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枯坐宫中撑着一副病体干等着自己儿子与侄儿的消息。
这是时代变化的时候,老一代的人总将要入土,新一代的才俊也将如雨后春笋一般萌发出新芽来。
而城外边,有两匹马,一辆囚车,自陵州城的方向悠闲赶来。
“你也有许久日子没回来了。”
押囚车的人名叫江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目前康伯府权利最高的存在,他骑一匹毛色清白相间的马,马后头还拖着一个容貌极为俊美的仙子。而另一匹马上的,则是湛准了,陵州城的那几匹马是都带回去了的,只是不知道江许又从哪儿搞了匹小黑马给他。
这黑马四肢极短,可长相却尤为有趣,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着实可爱,而不仅如此。这小黑马对于马背上的二人,也极为亲近。
至于囚车里的那位呢,便了不得了,那是狐族的长老,在当今世上举世无双,甚至能够只手遮天的存在。而就是这样一只传奇的狐妖,如今却被这位即将成为传奇的康伯府江许大人用一百二十九张符咒牢牢地锁在了这囚车之内。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叫骂几句:“混账小儿,放我出去。”
而江许不搭理他,他自己也晓得。如今,虽然康伯府实际上已经是由婴宁掌管了,但是实际上,人们仰仗的那个人,还是蒋义山。
所谓缉邪啊,人人喊打的,终究还是像江月这样的妖邪。所以,即便是江许愿意,也万万没有将江月放出来然后将湛准关进去的道理。毕竟啊,虽然这位湛晴岚少君已经几乎被通缉了快两年的时间了,可人人都晓得,那并非是真的通缉令,更多的说是寻人启事才更加合适。
这位湛准湛少君,不管怎么说,终究都是两任缉邪侯的儿子,曾经当街擒杀了狼王铭牙的存在。怎么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若夸大点讲,甚至能称得上是个英雄。
湛准没说话,只是凝望着这松都城门出神,小黑马屁股上的嗷呜则睡得极沉。
这松都城门啊,要说起来,可真有一段历史,因为最初的时候,湛康伯与一只犬妖在这城门处打斗,不幸之下,最开始的那扇城门终于还是被损坏,当然,这不是那犬妖的力量如何如何,而是当时围观的人众多,而那湛康伯又不是个多么谨慎的人,他年轻气盛,爱张扬爱炫耀,为了炫技,才一刀劈裂了那松都城门。而后,为了补偿,蒋义山连夜重新和人造了一扇注入了灵力的坚硬城门,可以说是符器类似,有着抵御妖邪的作用。
而再之后呢,湛准还能记得当时的情景,箭雨齐发,声势浩大如波澜万丈,漫天的浪涛席卷着虎族青壮,将他们卷入万劫不复的漩涡当中。
为了在这浪涛之中博出一丝生机,虎族族长张烈一马当先,带头冲阵,一拳轰开了这松都城门,将在水里还有呼吸的老虎们生生拖到了岸上。
之后,则是一场要湛准记忆尤为深刻的战斗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之前的时候,他破过最大的案子便是羊患一案,而山魅一案的场面虽然也大,但那时面对的毕竟只有一只妖罢了。
湛准当时浴血奋杀,又眼见自己父亲和刘争叔叔齐力配合斩杀张烈,那战斗打得激烈,虽然最终仍是靠着江许的符咒才得以将战斗顺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已经在湛准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记号。
而那场战斗,也是整个松都战争最初的开端。
随着这个画面的被唤醒,湛准也是想起了无数跟同伴并肩奋战的画面。
王定,章承,钟周,阎盛,尹寺,蒋闽,还有姬耀。
想起这些名字,湛准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叹息还是该笑,“也不晓得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他们?”